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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时局,我辈汉人该做的是保境安民,以顾全百姓为重,李璮呢?因私而忘公,该死。”

董文炳正在与一名由燕京来的官员谈论,语气渐渐激愤。

“多少年的苦心经营,才促使陛下用汉制!万一因李璮、王文统一己之私,而使陛下猜忌汉人,三十年功劳因之而毁,罪莫大焉!”

郭弘敬连忙拱手称是。

方才他提及燕京之事,说到王文统死后,忽必烈似乎开始亲近蒙古、色目大臣,董文炳便忽然激动起来。

由此可见,这位经略使、万户总管一心为民,心向汉法。

至于王文统之死……郭弘敬听他兄长说过“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却不知是什么隐情。

明面上看,陛下明知王文统曾助李璮谋反,还是重用,并将国事托付,可谓君恩深重,信任至极。

王文统受此重恩,本该摒弃李璮,以汉制为重,并报陛下重恩……却还是反了。

汉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错的就是王文统,于情、于理、于法,王文统大错特错,陛下无可指责。

董文炳骂来骂去,也只能骂李璮、骂王文统。

郭弘敬则是默默听着,并不多话。

他是刚到河南路任官的……

今年,忽必烈终于得到了分封在西夏旧地的蒙古宗王的支持,开始命张文谦治理西夏旧地,着重劝课农桑、水利之事。

不久前,又升郭守敬为副河渠使,随唆脱颜前往西夏故地视察河渠。

董文炳总领中原钱谷,自是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要继续北征阿里不哥、要平李璮之乱、要攻李瑕收回川陕,处处要用钱粮。

钱这一方面……董文炳知道他的陛下极有钱。

整个天下的金银珠宝一直在流向哈拉和林,至今已不止五六十年。

当然,董文炳也不知他的陛下到底有多少钱,总之黄金家族肯定是不负其名。

粮这一方面,则是重中之重了。

郭弘敬便是派来提举河南路河渠的。

董文炳对水利、农田之事很感兴趣,遂亲自与他相谈到夜里。

谈完了李璮,又谈到李瑕。

“关中必然得要收复。”董文炳叹道:“令兄前往西夏治水利,若文你则来河南。隔在中间的便是这李瑕了。”

郭弘敬应道:“我虽不知兵略,却知于水利而言,关中对河南至关重要。”

他时年才二十一岁,话不多,姿态始终一板一眼的样子。

董文炳显然很欣赏郭弘敬,也愿意与他多说。

“不错,只待东平李璮、西灭李瑕,则河南可恢复太平,你我才能好好治理,为百姓谋福。”

郭弘敬深受触动。

他虽才到洛阳府,已开始敬佩自己这位上官。

……

潼关。

何泰大步走上战船,领着麾下兵士准备往黄河下游。

战船是宋军在夏阳渡收缴的,本就是他们这些兵士的。

区别在于,他们原是为刘整,为蒙古效力,如今却是为李瑕效力。

黄河汹涌,这一去便是生死未卜,不免有士卒心生嘀咕。

“统领,我们才投降,怎就做得这样冒险的事?”

何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潼关城头的李瑕。

为李瑕而去死战,能做到吗?

当然做不到,凭什么为别人去死。

……

李瑕在潼关上看着克敌营的船只。

这些兵将,在刘整麾下从不打硬仗,箭滩渡之战逃了、北洛水之战逃了、高陵县之战逃了,先降蒙古,再降他李瑕。

今日他李瑕能给他们的俸禄,蒙古人也能给。

这支军队似乎已不值得信任了。

唯有一点,蒙古人给不了。

他李瑕要打天下,不是委曲求全地给蒙古人引路杀自己的同胞以促成统一,也不是舍弃一半的人口与土地偏安一隅。

而是这南与北所有人共同的天下。

李瑕确实很在乎这一点。

这是他所做所为的根由,是他与蒙古、宋的区别,也是他唯一能强于蒙古与宋之处。

若不在乎,他何必做这些?大可在燕京、在临安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当然,这只是他李瑕个人的信念,不代表这天下所有人。

有人不在乎这些,比如刘整。

克敌营的将士是什么态度?

李瑕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

时间太短。

但他已没时间再为他们树立信念了,他必须得反攻金陡关了。

那克敌营是金子、是石头?烈火一烧便知。

……

号角声起。

水师出发的同时,李瑕也下了城头,翻身上马,亲自率兵出发,由陆路攻打金陡关。

刘整是不在乎,克敌营是不确定,而在那金陡关的董文用等人则是不认同李瑕。

董文用等人认为,蒙古人也能治理好这个天下。

要做的是帮助蒙古人。

因为蒙古人强。

李瑕得去问一句。

“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