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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但暂时还要杨大楫来招揽人心。”

“嗯,不急。”

“他们只怕不会想到,我们这么早就开始布局。”

“只要耐得住性子,哪怕他把那些城寨筑成乌龟壳,总会有反击的机会。”

“……”

蜡烛换了两次,堂上两人谈到最后,李瑕看了一眼天色,道:“差不多了。”

张珏问道:“这就走了?”

“夜里你偷袭塞门寨时,我收到封急信,得回去处理。”

“蒙军反攻了?潼关?”

李瑕对张珏也不瞒着,沉吟道:“重庆那边……朝廷的援兵到了。”

“援兵?支援重庆?这种时候?”

“正在夔门与我们对峙。”

张珏的脸色遂难看起来,道:“朝廷这是何意?”

“很正常,李璮叛乱之时,朝廷也接管了海州、涟州。同样的道理,这次想接管夔州、万州,算是没有厚此薄彼,此事你不必管。”

“好吧,那你真就走了?不再歇一觉?”

“不了,备辆马车吧,路上歇也是一样的。”

“能颠到你骨头散架。”

“没事。”

李瑕已起身出门,心想路途再辛苦也就是几天,苦也苦不过这些戍边的将士。

张珏出城相送,脸上少了这些天常带着的玩笑之意,多了几分风霜。

两人谈了一整夜,一路上也没甚要说的。

只在城门打开时,正好看到一轮旭日从东面缓缓升起。

“真是大好河山。”

“我辈无能,大好河山犹沦落胡尘。”

“这次胡虏没能打垮我们,我们早晚能北伐。”

张珏停下脚步,道:“昨夜忘了说,在我这里,北伐,比什么高官厚禄都有用。”

“好,但我们得再等等。”

这话,一点都不霸气。

他们有志向,但离成功还远,还得要隐忍。

李瑕抬了抬手,止住张珏再送,径直上了马车。

车厢内被褥铺得很厚,但颠簸还是有的,李瑕枕着头,心里回想着这次延安之行。

延安之行,看似没有吃亏,但李瑕是亲自来的,依旧不能争取到杨大渊及其兵力。

而忽必烈只下了一道改国号的召令,竟是已把出师不克、仓促撤兵之后人心浮动的情况稳定下来。

那在别的地方,忽必烈受士庶仰望的程度怕是要不降反升。

因为他马上要建立元朝了。

不论南边承不承认,在金国之后,中原又会有一个有法理的王朝。

这对李瑕的势力其实会有很大的影响和打击。

金国遗民一直是李瑕势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韩承绪与杨果便是他最初的助力,包括他们招来的亲朋故旧,还有廉希宪、张弘道、刘元振等人也算是金国遗民。

中原汉人对蒙军的残暴深有体会,一部分人其实比宋人更憎恶蒙古的凶残,只是不得不屈服。他们受的苦难更多,对天下一统的盼望也比偏安享受太平的宋人高。

但另一方面,他们祖辈生活在辽、金治下,对于汉化的异族王朝接受程度又很高。

他们不像张珏这些宋将出身的能最坚决地抗击胡虏。

忽必烈改国号,既是稳住中原汉人,不给李瑕趁机搅动人心的机会,也是对李瑕势力的一次反攻,政治上的反攻。

本是李瑕要瓦解“漠南蒙古政权”,却成了“大元王朝”与“宋国臣子”争取中原人心的较量。

忽必烈都不需要求胜,在这双方都无力出兵进攻的情况下,他只要保持稳定,一两年间能够平定阿里不哥,待回过头来,依旧能以国势压住李瑕。

政局稳定是一切发展的基础和前提,一个动荡的政权什么都做不成。

既是两国之争,战场上不能输,政治上更不能输。

必须要做出应对,但具体如何应对,在延安府是议不出的,故而要尽快赶回长安。

更让李瑕头痛的问题在于,忽必烈马上要建立大元了,宋廷反而趁势开始夺取夔门。

外虏才退,还在虎视眈眈;内患又起,正在咄咄逼人。

像是都吃准了他这个大宋臣子是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