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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咸定四年,岁次癸亥,秦王李瑕谨以至诚告山川神灵。”

“盖念祖宗艰难肇造之地,岌岌于胡虏之祸,子孙立足之无所,今集众用武,歼彼贼寇,复克吾土,祗承天序,嗣守秦邦。惟伏苍天,佑吾邦家,恭陈牲帛,谨用祭告,尚飨!”

“尚飨!”

“……”

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照亮了长安郊外,围绕着祭坛的是数不清的人。

每个人都有些诚惶诚恐,但当他们的声音合在一起,又显得壮阔。

……

老迈的韩承绪站在文官之首。

他头戴冠帻,身穿着崭新的朝服。

这是他初次披重臣朝服,就已是秦王之国相,李瑕即秦王位之后,马上便要下诏封官。

韩承绪本以为自己会在任相之时情难自控,却没想到,才开始祭天他就心绪起伏,不能自已。

之前李瑕总说缓称王,也不喜华章典乐,这样的典礼其实很少。好不容易来这一遭,于韩承绪而言,包含了太多意义。

金亡三十年间,如孤魂野鬼,他都不知自己是谁。

与宋人格格不入,与蒙人格格不入。

唯在今日,与他一起祭天的数万人,以及秦王治下数百万人,俱与他成了国人……

……

站在武将队列中间的胡勒根一直瞪大了眼望着圜丘。

在他看来,祭天和祭长生天是一样的。

而所有人能在一起祭祀,已是代表着都是自已人。

这让胡勒根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蒙古人、汉人之间的迷茫消逝了。

原本身为俘虏,置身于宋国,隐隐地总是有些不安,但现在他早早辅佐的秦王已经立国了,心里便有种“这是自己的部族”的感觉。

他仿佛已能望到李瑕称天可汗的一天……

待到祭天结束,之后便是等秦王颁发各种诏令。

胡勒根不由踮起脚,期待地向天坛上望去。

他知道自已要被册封为归德郎将,往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官了。

唯有一点不好,今日这列队该是按身高来排才好,可惜是按官位大小来排的,被前面那大高个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

“军帅戎将实国家之砥柱,不可泯其绩而不嘉之……”

随着这道诏令传开,何泰听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自已的名字。

“定远将军高年丰、宁远将军何泰、归德郎将胡勒根、昭武校尉张顺……”

何泰咧嘴一笑。

他转头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后面站着个蒙古将军,竟和矮张一样高。

这多少让何泰有点膈应,但不影响他的喜悦,继续向张顺抛了个眼神,示意晚间请张顺喝酒。

对于他而言,今日秦王立国,一切就正式与以往不同了。

自秦王打出那十六字口号,便是公开否认了那狗屁“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大宋国策,从此再没有“归正人”一词。

他何泰与前面那位大理人、后面的矮张都同是国人……想到这里,他又看到身后那蒙人笑得很真挚,遂将他也算上。

而“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还只是今日所改变的国策之一,随着封赏武将的诏令之后,下一道诏令便是开始改变宋“崇文抑武”的风气,宣读军功勋赏制度。

“凡策勋十二转,授勋田、铨选授官。一转武骑尉,视从七品,授田三十亩……”

何泰抬起头望去,听得很仔细。

今日这一场秦王即位典礼还是显得很简朴,但他已看到了一种新的气象。

……

一道道诏令宣读过,从文武官员又传到更远处一个个士卒的方阵。

站在圜丘上的李瑕终于完成了这持续了一整天的仪式。

于他而言,真正忙的其实是两三个月来制定国策的过程,今日反倒只是个形式。华服、礼乐、祭祀、诏令,只是把结果告知众人。

可当他站在这里,会发现他很渺小。

二十四尺祭坛之下,数万人排开,一眼望不到头……

李瑕站在这,只是把人们的愿望说出来,以此让他们凝聚。

这个过程中,李瑕反而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人们注视的符号,他的情绪不重要,连他这个人都不重要。

因这漫长的典礼而感到乏味、疲惫。他放下手中的诏令,心想这种无实际意义的事往后还是少些为好,但……

“秦王。”

远远的传来了呼声,很快重叠在一起,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士卒们、长安百姓们全都在竭力大喊着“秦王”。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其实根本就不认得李瑕,之所以如此激动,因为统一、安定、兴盛正是他们在这乱世中的愿望。

平时他们不知如何表达。

任战乱摧残,任胡虏欺凌,面对祖宗觉得羞愧,想要活得好一点……这些经历与憧憬不懂怎么说,不懂怎么去做。

当有人说出来、有人领他们去做,当情绪蔓延开,当有了希望,他们便情不自禁用尽全力去回应。

由此,欢呼声响彻了长安城内外。

“秦王!”

“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