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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原来知道。不错,家兄很快就要平定李逆的叛乱。”

吕文福已经可以预见到,李瑕一死,吕家将会在往后的十几二十年内成为大宋的第一藩镇。

“大人现在溯着汉江而上,到襄阳时李逆也许已经授首。如果不是胜劵在握,我们也不敢现在让大人北归,万一在路上遇到叛军封路……”

答鲁普蛮狂放地大笑了几声,道:“我还盼着能遇到李瑕,亲手拿下他的脑袋。”

笑归笑,他心里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些年的几场仗打下来,李瑕已给人一种难以战胜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是要死在无能的宋军手上。

但想到蒙哥汗也是死在宋军手中,答鲁普蛮还是接受了此事。

他抬头望向长江,等待着他的船只靠到岸边。

长江的江面宽阔,一眼望不到对岸,只能看到水天相接。

隐隐地,有黑色的船影出现在那水天交接之处。

“那是什么?”答鲁普蛮问道:“是你们的水师?”

吕文福也跟着眺望,只见最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船只,桅杆隐隐约约,像是还扬着军旗。

“是家兄回来了吧?”他喃喃道,“我大哥这么快就平定了李逆?怎么不顺势取汉中?”

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期盼,吕文福招了招手,马上派出亲兵上到西山去望一望。

……

鄂州城郊有山名“西山”,北临长江,南濒南湖,襟江带湖,拔地而起。山上有吴王避暑宫,乃是当年孙权在赤壁之战时所住,所谓“岂是英雄真避暑?遥看赤壁好鏖兵。”

山顶上还有一楼,乃是东吴的瞭望塔,因孙权“以武而昌”命名为“武昌楼”。

武昌楼高五层,气势恢宏,登楼远望,烟波浩淼之万里长江与赤壁战场尽收眼底。

这日,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沈焕正在武昌楼登高望远。

自从将岁币给了蒙元,沈焕承担了不少的骂名,他亦觉无奈、亦觉委屈,但无非是相忍为国。

不然怎么办呢?议和是朝廷议的,岁币是朝廷许的。他不过是一地方官,还是处在“开荆南之制阃,总湖北之利权”的吕文德手下,做不了主,只能安抚好蒙元,以保家国安稳。

此时站在武昌楼上望着气势磅礴的长江,心头郁气一吐而出,沈焕负过双手,又开始吟咏起来。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这是辛弃疾的词。

从写这秋日的长江,写到这大宋的国势危殆,述说着空有沙场杀敌的雄心壮志,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沈焕吟着吟着,沉浸在了这词意之中。

他知道今日吕文福又在给蒙古人送行了,在胡虏面前真就显得像个下国、小国。

于是他躲在这里努力表现得愤怒,努力显出报国无门的无奈。

仿佛是这些大宋官员们把辛弃疾这个北归人抹杀了之后,却又借其词作来彰显报国之情……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沈焕一词念罢,叹息了一声。

与他同行的几名好友多是文士,纷纷感慨。

“吕文德专立己威,爵赏由心、刑戮在口,许多事沈公亦无可奈何啊……”

正聊着,有人上前来,低声道:“阿郎,城内出了命案,那个浑家被抢且死了娘亲的苦主自尽了。”

沈焕走了几步,避过友人,低声道:“结案了?记住,本官并未接过他的状纸,莫让人知道他拦过本官的轿子。”

“明白了。”

“去吧。”沈焕挥了挥手,转身继续与友人们议论国事,“吕文福欲让我随他去送那蒙古人,被我拒绝了……这不,遣人来责怪我。”

“沈公做得好,吕家再气焰熏天,不过粗鄙武夫,也配支使起沈公来。”

“有人是甘心顺服于蒙元,有人是韬光养晦,以期来日恢复中原,不可同日而语。”

“不错,终有恢复中原之日……”

“那是什么?!”

众人瞪大了眼看着长江,愣愣看着那些横布于江面的船只越来越近。

“这么多船,是水师吗?”

“挂着旗号……是什么?”

沈焕转过头一看,忽见到不远处的山头上一柱狼烟冲天而起。

他揉了揉眼,努力看着江面上最大的那面旗号,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是叛军?”

“不会吧?”

“是叛军!走啊!快回城!”

“……”

沈焕转身便向西山下夺路而逃,一边呼喝着要随从保护自己。

只在这一个瞬间,方才还在商论着的恢复中原再次被抛诸于脑后。

比起蒙元,他更害怕李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