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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他终于回过魂来,这才没命般地继续跑。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朝廷已经安排了使节议和的情况下,皇后还要派他再传些私话。

……

对于绝大部分从临安来的人而言,这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看到战火。

在此前的百余年间,打仗对于很多达官贵人们而言,就是一封封战报。

朝廷多次被吓到惊惧,也只是被战报吓到,而不曾亲眼看到血与火。

终于,陈宜中披头散发地奔进了城门,没有再大呼小叫要求指挥守将打这一仗;曹喜缩在城墙下,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突然间完全不认得这个世道了……

腊月十五,叛军兵围黄州。

……

率水师攻打黄州的是姜才。

李瑕则是坐镇鄂州,与史俊、房言楷等官员安排诸多事宜,比如尽可能多地带走愿意入蜀的人口、比如驻兵江陵保证持续从宋境吸引流民,这其中就包括了船只调度、路线安排等等政策,十分复杂。

当然,要做到这些,还是要与宋廷和谈。

李瑕确实迫切想要和谈。

他快要支撑不了这场战事了,但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出来。

“朕不会与陈宜中谈判。谈判谈来谈去、你来我往,太耗费时日了。朕要一次打碎宋廷的胆子,直接答应朕的要求。”

“那便不理会陈宜中,猛攻黄州。宋军自会有人往临安报信,到时宋廷必会再派使节来请和。”

史俊虽是文官,却不似别的官员那般总爱劝李瑕以安危为重。

他与李瑕一样敢冒险,认为基业草创就是要拼命。

因此,这两人会合之后,凡议事,房言楷就只有一旁听着的份……

“与宋廷谈判,不必太看重仪礼。”李瑕道:“要宋廷称臣,要的是大义。但辩我们是辩不过那些文人的,辩着辩着只怕还要丢了大义。相反,看看金国,野蛮地逼着宋廷称臣,不还是让中原人认了……”

李瑕说的这些,让房言楷颇觉不妥,正要开口,却见李瑕摆了摆手。

“朕不过是举个例子,是要让你们看到宋廷的德性。打得越狠,他们投降得越快。”

这或许就是李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旁人看到的是当时,他看到的却有历史的总结。

所以能坚决地以打促和。

史俊抚须道:“若战事比预想中顺利,未必没有直捣临安的可能?”

“也许吧。”

李瑕笑了笑,目光看向地图,落在代表元军的几条箭头上,那玩笑之意便微微有些凝固。

……

转回住处时,李瑕远远看到阎容、唐安安投在纸窗上的剪影,想到或是因带她们来讨了个好彩头,万一顺利得超乎想像,真就直捣临安了……

“陛下,臣妾想与你说桩事。”

“嗯?”

这夜,阎容似是故意配合着李瑕,直将唐安安折腾累了,待唐安安满脸红晕地缩在一边睡着了,她才拥着李瑕说起悄悄话来。

“……”

李瑕听了,略略有些诧异,道:“她想见你?为何?”

“一则多年未见,难免想念;二则怕也是想要臣妾劝陛下收兵吧。”阎容低声说着,撒娇道:“臣妾能见一见她吗?”

“你想见便见吧,不被她劝说着要刺杀我便好。”

不过是桩小事,李瑕随口应道。

“陛下真好。”阎容将身子贴上来,一边流露出缠绵悱恻之态,一边却又唏嘘感慨不已,“那孩子也苦,真是许多年未见她了……”

……

年节愈近,黄州亦下起了小雪。

朝廷派来的使节陈宜中被叛军围在了黄州城内,屡次派人求见李瑕而不可得。

准备好的滔滔雄辩根本没了用武之地。

而在黄州城外,叛军保持着围而不攻的架势,以阻断黄州城与外界的联络为主要目的。

同时,还收容起无家可归的流民来。

“不想冻死、饿死的,上船领冬衣了!”

“大唐王军伐不义赵宋,赈济贫民了!”

“……”

一声声呼喝声中,曹喜哆哆嗦嗦登上了叛军的船只,四下一看,向一名士卒低声道:“这位效用,咱想见……大唐皇帝陛下。”

“不急,你要是想过得好,归顺了大唐,自然会分田建屋,早晚能见到陛下。”

“效用误会了。”曹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偷偷给那士卒看了一眼,道:“咱是临安宫城来人,奉命来见大唐皇帝陛下……”

“嘿,可逗了。”

那士卒笑了笑,上下打量了曹喜一眼,道:“老乡,莫不是哪儿捡得这令牌来找我逗闷?宫城来的人像你这般?”

曹喜大急,道:“咱这般咋了?那朝廷使节礼部侍郎不也被你们吓得躲在城里。”

“逗闷呢,使节既然都在黄州城里,你又是谁派来?”

“哎哟。”

曹喜四下一看,往前走了两步,凑到那士卒耳边道:“咱是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不信你摸咱……”

“哈哈哈,你可逗了。”

那士卒哈哈大笑,转头拉过一个同袍,道:“这老乡说赵宋皇后偷偷派人见我们陛下,你信吗?”

不想他这位同袍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嘘,别笑了。”

“怎么?你还真信吗?”

“我信,我可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