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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严云云听了,却是皱起眉,眼中浮出愠怒之色。

她转头看去,果然见院墙内的楼阁上有几个身影。

此时长街别处都没有点烛火,唯有她这里亮着灯笼。根本看不清那几人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们是对着这里唱的诗。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严相公?”扈从的脚步停了停,问道:“是否要……”

“不必了,走吧。”

“是。”

没走多远,前方又有吟诗声响起,依旧是那首《寒食》,使得严云云眼中恼意愈盛,直到转进太平坊之后才消。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

次日是清明。

寒食与清明一前一后,寒食是民俗节日,清明则是农耕节气。寒食禁火,清明赐火,是谓“春日改火”,吐故纳新。

天不亮,摊贩们就已在太平坊外的长街上支起小摊,尤其是早食摊子最为热闹。

热腾腾的羊羹与馍往桌上一摆,在街边嚼起来,莫名的香。

“这点小差事,还劳司使亲自来。”

“记住,干我们这一行,没有小差事。”

姜饭一手藏在袖子里,一手拿着馍,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个中年男子安步当车地从太平坊中走了出来。

“司使怕是不知吧?那边木头木脑那位,便是韩无非了,户部严尚书的丈夫。据说是严尚书被老韩相收为义女,特意找了个姓韩的赘婿。本是个没什么能耐的蹩脚大夫……”

说话的舆情司番子是个新人,觉得姜司使与严尚书没什么交集、怕是不知这些传闻,仔细介绍起来。

“去。”姜饭打断了属下的话,道:“请他来问话。”

“是。”

不一会儿,韩无非便被摁在了姜饭对面的座位上,显得十分慌张。

两人其实见过几面,但不是很熟。

“姜司使?”

“你不必慌,问你几件事。”姜饭道:“听传闻说严尚书要辞官,严尚书本人却并未向陛下提过,怎么回事?”

“她……拙荆……她想要把手头上的几桩差事办好再……”

“我是问为何要辞官?”

韩无非显得呆愣愣的,道:“说是,自古便没有女子任高官的。”

“谁说的?”

“她平时亦是这般说。”

姜饭又问道:“还有别人说?”

韩无非抬起头,四周看了一眼,道:“都是这般说的。”

“谁?”

“许多人,譬如昨日便有人冲她念《寒食》。”

“什么意思?”

“那是韩翃的诗。寒食节,普天之下一律禁火,除非天子特敕才许点烛,只有贵近宠臣才可以得到这份恩典。”

这些姜饭当然知道,但前几年战事连绵、政务繁重,这个政权的文武官员就从来没在寒食节禁过火。

韩无非又道:“轻烟散入五侯家,五侯是汉成帝时封王皇后的五个兄弟为侯,用在诗中,指的是……旧唐时几任昏君宠幸近臣,以致朝政败坏。”

姜饭又问道:“什么意思?”

“这诗,是在骂拙荆是幸近之臣,甚至……”

韩无非话到一半,却又将后面的话收了。

后面要说的,无非是那些人也骂了当今皇帝陛下用女人为官是个昏君。

但这种话私下说说可以,此时意识到眼前坐着的这位是舆情司指挥使,他反而生怕说出来要了别人的命。

“谁?”姜饭问道:“谁在散布这种传言?”

韩无非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

“谁?”姜饭又问了一句。

“姜司使,我们真不知道。也请你不必查了,就是几句流言。拙荆她也想算了。”

“算了又是何意?”

“便是……辞官罢了,她觉得辞官也好。”

姜饭淡淡扫了韩无非一眼,有些瞧不起这位严云云的夫婿,觉得以严云云当年的狠辣性子,如今面对几句流言蜚语就退缩,多半也是因为其夫婿太过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