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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柏说完这些话就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只对明楹道:“属下自知此事僭越,等回到上京的时候会自请前往慎司监中领罚。”

然后悄然无声地隐入黑暗。

来福在院子里撒欢地跑了一圈,又去啃了一颗菜, 才发觉明楹站在原地很久。

来福好像是有点儿良心发现后的不好意思, 撅着屁-股哒哒哒地跑到了明楹身边。

明楹愣怔了很久, 才蹲下来很轻地摸了一下来福的脑袋,然后又拽了拽它的耳朵。

来福被摸得有点开心,咧开嘴对明楹笑,然后瘫倒在地上撒娇, 把肚皮都坦露出来。

明楹戳了戳来福的肚皮,然后没头没脑地对着它道:“怎么办。”

“突然有点……想投敌了。”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 几近像是呓语。

来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大概是它刚刚又啃完了一棵菜,所以现在的小尾巴转的很快, 很坦荡地表达自己的开心。

圆月高悬在天上, 照得檐上的瓦片都好似覆盖着一层清霜。

方才远去的蝉鸣声好似是潮水一般突然涌现而来, 持续不断地回溯在耳畔。

明楹双手交叠放于膝上, 然后指尖很轻碰了碰腕上的小珠。

*

垣陵的清晨很早就开始有人烟味了,往来的商贩挑着新鲜去泥的荸荠叫卖, 街道上的包子铺还有面馆早早地就开张了,热气蒸腾着弥漫到了整个街道之中。

这么大清早的,垣陵县中唯一的茶馆也开张了, 外面的叫卖声也丝毫都没影响到茶馆里面的高谈阔论。

垣陵不大,十里八乡的人大多都认识,有人才刚刚坐定, 就被闻声赶到的自家婆娘拽着领子往家里拖, “家里那么多活计不做, 你倒好,来这里讨自在了,这么大清早地喝了这破茶,赶晚了又猫着睡不着,东扭西扭的,现在赶紧给老娘回家里去!”

被逮到的人讪讪应声,一边缩着身子一边往外走去。

这样的事情,往常也常见,茶馆里面的人笑着议论了几句,随后就也没太在意这么一茬事情,转而压低了点声音朝着众人问道:“诶,怎么昨日起这衙门就一直都没人啊?还有我屋前那个被袁县令抢过去的那个吴娘子,昨儿晚上也回了家,今早我出来的时候,还瞧见她在外面洗衣服呢!”

“那吴娘子可是被这袁县令当初废了不少手段才抢到府里的,就当真能这么放了回来?诶,说起来这吴娘子也是当真可怜,才不过前年才及笄,家里又有个生病的老母亲,自己又被那袁县令瞧上了。啧啧,要是能入了县丞府里,帮衬着家里也就罢了,那袁县令,一个子儿都怕贪不得呢,甭想能从他口里抢食!”

说到这事,旁边的人也瞧了瞧有没有那袁县令的走狗,随后才压着嗓子回道:“可不是么,这么说起来,昨日那县丞府中是不是一整宿都没亮灯?就在我屋子后头,我媳妇昨儿晚上还和我说这事呢,生怕是这袁县令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搜刮大家伙的家当呢!”

这话说得场中人都有点儿后怕。

有人朝着最先开口的那人道:“这事岂不是问问吴娘子最妥当?你现在问我们,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哪里敢问官老爷的事?”

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悄声道:“这……这我不是怕勾起那吴娘子的伤心事么,我若是当真是问了,只怕是要平白无故讨了嫌!”

茶馆之中瞧出那人的不好意思,揶揄了几句。

片刻之后,才有人突然道:“那袁县令只怕是平常时候坏事做多了,现在遭天谴了,得报应了!你们是不知晓,昨日我喝酒喝糊涂了,从那县丞府中前面经过,都夜里了,我原想着家丁可能也瞧不见我,便也懒得绕路了,谁知晓刚到跟前,就闻到了血腥味!”

“那县丞府中并未亮灯,只怕是里面的人都死在里面了!”

在场的人大骇,面上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袁县令在垣陵作威作福已有多年,这毕竟是个小地方,上头哪里有人能管到这里来,袁县令这人对着高官又一向喜欢阿谀奉承,这么多年,哪有人敢在他面前找不自在,就算是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现今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下手这么狠绝?

而且这么多人,就不怕上头查过来吗?

虽说是袁县令早前做了不少事令人发指,但毕竟也是个朝廷官,若是将这么些人全都杀了,旁人纵然是拍手叫好,但是行凶的那人多半也是要惹祸上身了。

众人心中各有些计较,倒是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段了。

……

明楹昨日翻来覆去都没有怎么睡着,一直到天亮了,才终于有了一点儿倦意,是以今日早间起得迟了很多,醒来就已经到晌午了。

她醒来洗漱了以后在寝间踱步了很久,还是觉得心间跳动得有点儿快。

她缩在寝间当缩头乌龟,除了午间红荔来送过膳,寝间的门一直都关得严丝合缝。

一直到了傍晚,窗外的琼江已经倒映出天上的晚霞,她才打开了寝间的门,朝前厅看去。

前厅之中空无一人,就连来福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明楹心下稍微缓了一下,刚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

“皇妹。”

明楹心间猛地跳动了一下。

抬眼的时候,恰好对上傅怀砚的瞳仁。

他低眼看她,似笑非笑,“在找谁?”

他将手抵在门上,姿态有点儿懒散,就这么与明楹对视。

明楹此时眼睫有点儿亮晶晶的,她想了想,拉着他的袖子,突然小声问傅怀砚道:“皇兄,今日要不要与我出去走走?”

傅怀砚被她看得一怔,喉间缓慢地滑动了下。

他倏然一笑,“不躲我了?”

明楹其实幼年时一直都很喜欢很漂亮的东西,此时傅怀砚被窗外晦暗的霞光笼罩全身,漂亮的下颔线条流畅,肤色近乎暖玉。

他寻常时不含任何情绪的瞳仁尚且是为人称道的出挑,此时带着些许笑意,更是惊心动魄一般的昳丽。

“没有在躲,”明楹小声答,“昨日有点儿没睡好。”

傅怀砚突然俯身凑近,“怎么没睡好了?”

明楹没看他,只回道:“看来福摇尾巴了。”

傅怀砚半晌没应声,手指在下颔处摩挲了一下,随后才问道:“来福是公是母?”

明楹想到了来福昨日敞开的肚皮,想了想答道:“应当是……母的。”

傅怀砚啧了声,随后才慢悠悠地道:“让它逃过一劫。”

明楹看他,“那它若是公的,皇兄当如何?”

“不如何。”傅怀砚垂着眼睑,轻描淡写地答,“至多,给它净身。”

他话音刚落,来福气恼的叫唤声就从院子外面响了起来。

他靠在门上,看着明楹道:“不是要出去走走吗?”

明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了点头,推开门站到他的面前。

傅怀砚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颔,看着明楹此时的模样,“孤还以为要等皇妹梳妆。”

明楹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个髻,并未如何妆点,想了想今日的日子,轻声道:“那皇兄要不要稍等我片刻?我用些胭——”

她刚想说自己用点儿胭脂,傅怀砚突然却拉着她的手,将她抵在寝间的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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