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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若是说认识,怕是平白要被她攀诬上,折了清白。”

“原来如此,是钟娘子冲动些,那不是她的本意,崔娘子莫怪。”

崔妩不受他这阴阳怪气的赔礼,道:“若无别事,妾身先告退了。”

可王靖北并未放过她:“在西北时,那位画师说自己苦苦找了你五年,崔二娘子倒是无情,嫁了人,只说他是个画师,连旧相识都不敢认吗?”

“未必找的是我,大抵是旁的什么人,大相公要是有心,也可以帮他找一找。”

崔妩问过徐度香,他找她时从未说过闺名,毕竟男子与女子不同,闺名多只有家中亲近之人知晓,拿名字去问没什么用。

王靖北会知道找的人是她,只能是徐度香透露了她的籍贯出身。

王靖北定定看她一阵儿,突然笑了,“北地有一种草,胡人取名勃罗。”

崔妩垂下眼帘,这人叽叽歪歪的,废话怎么这么

多。

“看似无害,实则有毒带刺,吞下去会把喉咙扎穿,跟你很像是不是?”

他踩下石阶,和崔妩站在一块儿,

“不,该说你比勃罗强,不止戈壁,到哪儿都能活,不过崔二娘子小心,怕是早晚要被人连根拔起来。”

“妾谢大相公提点。”

崔妩再行了一礼,径直朝外走去。

案子查了几日,季梁府终于要开审了。

一大清早,草叶还挂着露水,崔妩在马车里打起了哈欠。

谢宥不能陪着同来,叮嘱了她一夜,今日早起还在说,她从不知道这人能这么啰唆。

季梁府衙门外头已经聚满了人。

这是整个季梁城难得的热闹,没事干的人一早就来占位置,听完了才好拿去当谈资,得人请一碗水酒,在脚店瓦肆里把故事绘声绘色地传出去。

衙差横起木杖,费力将看热闹的人挡在大门之外,远远看去,公堂那头只有零星几句话传出来,这个距离,勉强分清男女而已,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现今审到哪儿了?”她从帘子一隙往外看。

“刚开审一会儿。”

“传证人——”

传令衙差跑出来传话:“娘子,府尹传您了。”

崔妩戴上帷帽,薄纱垂下遮住了面容,搀着妙青的手下了马车,从侧门进去了,正门瞧热闹的百姓都没注意到。

然而她刚下了马车,石狮子后就有一个人站出一步,朝这边看来。

妙青眼尖,先看到了人。

“娘子,是徐官人。”

隔着白色帷幔,崔妩见到那张模糊又熟悉的脸,眼睛微睁,心急跳了几下。

他怎么来了!

徐度香也不想突然出现惊吓崔妩,但是她居于深宅,自己不得拜见,王谢两家的案子又闹得满城风雨,他才想着来季梁府衙碰碰运气。

说来这几日也是倒霉,与崔妩分别之后,他本想去寻城里的店宅务赁一间屋子,再将以后的事从长计议。

没有赁到屋子之前,他凭着路引去了临安会馆借宿,和礼部待试的学子住了一间屋子。

那位学子看到他的画箱,问了几句,同他说起画院马上要举办画学考,若入选了,不但分屋子住,每月还有两石禄米,到时也不愁吃喝了。

徐度香确实心动,问该如何报名。

“你有这样一手,通过考试定是不难的,只是这报名确实是个坎。”

“那要怎么越过这个坎?”

“要么,给画院学谕一点好处,要么,攀点关系,让权贵将你送进去。”

只可惜徐度香既没钱更没权,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但他听闻画院中汇聚了当世的丹青圣手,若是能入院学习,于他定大有进益。

那学子上下扫了徐度香一眼,道:“徐兄可成亲了?”

“没有。”

“那就好办,徐兄一表人才,我倒是有条门路,定真公主府的内宦与我相熟,可为你引荐……”

“你在胡说什么!”

徐度香自忖顶天立地的男子,怎会的屈居在女子裙裾之下讨生活。

这种腌臜勾当,说出去都是愧对天地父母!

两人谈不拢,一时无话,各自睡下了。

结果半夜耗子打翻了油灯,窗户进风助了火势,把半间屋子都烧了,徐度香的画箱也没能幸免于难,就连妩儿的画像……他都没能救回来。

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谁的责任,临安会馆已不愿留他。

徐度香没了住处,身上没剩多少银钱,连画箱都没了。

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临安会馆外,得一位同乡帮助,予他留宿,本以为是他乡遇故知,没想到又是一出仙人跳。

若不是他走南闯北有些身手,翻过院墙,不然怕是人要被抓住,冤到衙门来了。

只是这一回,是分文也不剩了。

在季梁城人生地不熟,举目四顾,徐度香再找不到能求助的人。

知道崔妩会在衙门露面,他虽未想清楚,还是想过来见一见。

待远远看到了人,他却无法再走近一步。

身为男子,他既无法开口跟她诉明难处,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面前去,伤了两人的名声。

终究,徐度香只能目送她进了季梁府衙,叹了一口气。

迈进了门,崔妩悬着的心才稍稍回落,低声问妙青:“谁管烧他画箱的事?”

“定力院那头管赌局的蕈子,半夜潜进临安会馆把画箱烧了。”

“让人过来把他带走!再给他置办一个画箱,送离季梁城!”

妙青忙应下,寻借口离开了衙门,快步往城东南定力院去了。

另一头,度支司衙门外,一身紫袍的谢宥让元瀚将马重新套上。

他终究没有放心下季梁府衙这边,骑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