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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各自退了一步,又不约而同去看林怀孝的意思。他果然去拉白羽翎的手,道:“你们不要一个个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我看这里要不是我的家,你们估计要让我滚蛋了。刚才血压测到一半,先继续吧。”他把袖子挽起来,手臂内侧只剩下一层皮,下面贴着血管和青筋。

白羽翎熟练地帮他绑上袖带。她今年二十八岁,作为医生很年轻,作为心外科医生更是如此,七年制医科读完,正在接受住院医师培训。外科医生靠的是经验和技术,熬资历是免不了的,住院医师算是医院最底层,忙手术又忙值班。她这样都能抽出时间来看他,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林怀孝的血压只是略高,杜秋道:“其实他看着身体还行的样子,不像是一般的晚期病人,有没有误诊的可能?”

白羽翎道:“不可能。他看着还行,因为他还年轻,除了心脏之外,其他器官状态良好。心衰病人一般都是老人,往往伴随心肺衰竭。他只是心脏不行,呼吸困难也不是肺的问题。”

“那我倒是很适合器官捐献了。不过我不想当好人,还是把我的好器官烧掉算了。”

他又这么阴阳怪气着说话,说完又咳嗽。杜秋认识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虽然性格活泼了些,到底还算稳重,现在完全算得上没由来发疯了。又没办法指责,病人的特权罢了。白羽翎帮他看了药量,又问了些医生常问的问题便要走。杜秋道:“你是回家吗?要不我让送司机送送你吧。”

“不用了,地铁站离这里很近。”她简直是怕杜秋别有所图一样,把包抱在前胸,从楼梯跑着下去了。

她走后,林怀孝道:“她估计被你吓死了。”

“这难道是我的问题?”杜秋抱着肩,也说不上有多高兴,“你这样到底算什么?”

“算是好人啊。仔细想想,我解决了你们两个人的困扰。我现在哭着喊着说要和她结婚,我家里估计也会同意。她出于同情也会同意。可等我一咽气,她当三十岁的寡妇可太年轻。至于你,你爸估计就给你物色下一个人选。他又不是想让你嫁给我,是想让你嫁人。”

他斜着沙发上懒洋洋笑了,眼睛微弯,就是要故意戳她痛楚,“你是你爸的女儿,但他也是拿你当女人看。你想想他在公司提拔了几个女领导。你懂我的意思,我是长子,你是长女,虽然都混得不好,但你觉得是一回事吗?”

“不用你提醒。”

平心而论,林怀孝是她认识的人里较不坏的一个,可又很难讨人喜欢。这世上有许多靠面子活着的人,也有许多不该戳破的事实,装傻充愣也好,他偏偏要当最清醒的一个,全说出来了。

杜秋也确实与他无话可说,就把送来的礼物和他点了点,又环顾客厅,问他还缺些什么东西。

林怀孝敷衍着应了两声,“你这样子就像是上班打卡,一定要坐满八个小时。得了吧,没事就走吧,也让我静静。我要是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是你,那我宁愿多活两天。”

杜秋拎上包就要走,电话却打过来,她只能去阳台接,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林怀孝随口道:“怎么了,你妹妹又惹事了?”

“不是她,是我公司的秘书打过来,有个小女孩来找我。莫名其妙的,我回去看看。”

林怀孝立刻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道:“捎上我一起,坐你的车。”

“你不是要静一静吗?”

“我是不想听你说废话,可是你送上门的热闹,我不看白不看。”

杜秋虽然提前猜到来找她的是汤君,可真见到这女孩,她也是吓了一跳。因为只草草见过一面,汤君远比她想象中更小,八岁的女孩子,好像还没条大狗高,背着书包,左侧的两个发夹卡住刘海。

是地下车库的工作人员拦住的她,保安没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心上,直接放她进来了。她到车库报了杜秋的车牌号,说认识她,想要等她过来。已经等了快半小时了,汤君不吃不喝也不说原因,车库的人也怕出事,找到王秘书让她联系了杜秋。

毕竟是在公司,影响不好,杜秋向王秘书使了个眼色,这件事要保密。她则汤君带上了车,加上林怀孝一起带了回家。她在公司附近有套房子,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林怀孝坐在副驾驶位上笑她,道:“杜秋,你好厉害啊,私生女都这么大了呢。”

杜秋瞪他,呛道:“你这样的身体,嘴上就应该积点德。”

汤君像是被这阵势吓到了,一路上都没说话,浑浑噩噩到了杜秋的客厅,可不敢坐,就抓着手站得直挺挺。

杜秋也不勉强,仔细看汤君的鞋与袜,白袜子,白跑鞋,面上都刷得很干净。倒看不出是单身爸爸忙碌着照顾的。她脖子上挂着学生证,薄薄一张纸,写着名字和班级,一看就是大人的字迹,一笔一划倒很工整。

杜秋弯下腰问道:“这是你爸爸帮你写的,还是老师帮你写的?”

小孩子两手绞着校服的边,小声道:“我爸爸帮我写的。”

“你爸爸的字挺好的,你是叶春彦的女儿,对吗?找我什么事?”

汤君咬了咬嘴唇,小声道:“你是不是和我爸爸谈恋爱啊?他们说你和他吵架了。你不要生他的气,我可以去和外公外婆住的。你们快点谈恋爱吧。”

林怀孝抿着嘴忍笑,不说话,只在旁边鼓掌。杜秋冷笑着哼了一声。

“谁说的?你告诉我,谁在这么胡说八道?”杜秋自认很客气了,但眉毛一挑,嘴角垂下来,已经有雷雨天积云压迫人的气势了。 小孩子像小动物,最是能察颜观色,嗅到风声不对就跑了。可汤君跑不了,她咬着嘴唇,一抽鼻子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