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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道:“他不会看协议的,什么都会签的。不过也别写太过分,也伤感情。”

“我还在想一件事,是不是要给她改个姓?我的孙女,不姓杜,姓汤,说出去都好笑。”

这点杜秋咬死不放,知道叶春彦必然不肯让步,也不方直接拒绝,就道:“再缓缓吧,现在这孩子也不是跟他姓,毕竟她生母过世了。一结婚,我们就记着让她改姓,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觉得我这继母当的太霸道。”

杜守拙冷哼一声,道:“你自己上赶着给人当后妈,又不是我让你去的。”杜秋笑笑,等着他神色缓和些,继续道:“这件事既然由着你的意思来,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会有孩子的。等一结婚就准备起来。”她微微一笑,道:“你看,我都戒烟了,这次是认真要认真过日子的。”

“唉,是这样最好了。”杜守拙叹了口气,摇摇头,因彻底进入了父亲这个角色,而显出诸多疲态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劝你不要和他结婚也没什么用。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他人好。”

“要是一个人一事无成,窝窝囊囊,胖的跟头猪一样。人再好也没用。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叶春彦是个很出挑的人,聪明又不卖弄,文雅又不装腔,出事能担着,又没什么野心,还养了个好女儿。你嘛,女孩子家家的,也是看他长得好。

“你明明挺欣赏他的。”

“他是不错,但不适合你。他非常难驯服。现在你觉得他脾气好,只是因为你们没碰到各自的底线。真要被你碰到了,他是一点也不会对你低头的。”

杜秋点头,道:“我们不会闹到这地步的。”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最好别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我是真的弄不懂,我已经给你选了一条最好的路,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没权,又没人,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也要精打细算着用。找个家里相当点的,出了事也有个帮手。林怀孝到底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喜欢他的名字。”

“你这就是气话了。我是认真在问你的。”

“我认真回答,您未必喜欢。结婚也好,和谁结婚也好,都是可以商量的事。但我不喜欢您什么都不说,直接帮我定下。我不反对的事,未必是同意。我真和林怀孝结婚,那他死了以后,我算谁家的人,分谁家的钱?其实您要是更喜欢文卿,也没什么,把他叫回来,公平竞争就好了。可这么不商量就办事,我是忍不住会多想的。您觉得我敏感也好。既然这样,我也只能什么都不商量,就先走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也有泪光闪动,“我和春彦以后再怎么样,也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了。”

杜守拙哑然,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摆摆手,换她出去,叶春彦进来。他头又垂得格外的低,灯照亮了他的后颈,少见的温顺。

杜守拙险些以为他转了性,便和颜悦色道:“我为什么要同意你们?”

“为了平衡。在夏文卿和杜秋之间,你已经快平衡不了。一开始你急着让杜秋结婚,就是想让她早点分家,怕她在公司势力太大威胁到你,又能有个合理借口把夏文卿接过来。现在杜秋没结婚,夏文卿却来了。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快周旋不下了。所以杜秋要立刻结婚,除了我,你还能找到谁呢?”

杜守拙本是要听他几句软话,给个台阶下,被这么一噎顿时哑口无言,哽了半天,才道:“你不怕我?”

“你说这话,有点可怜了。我还真怕我同情你了。”

“信不信我让你滚出去。”

“哦,好吧,那我带我女儿回家了。”叶春彦笑着叹气道:“其实你就是想听我求你。我知道了。求求杜先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以前得罪过你。我和你女儿是真心相爱的。虽然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但是我心里已经给你磕了不下三百个响头,求你同意吧。这样可以吗?我觉得很真诚了。”

杜守拙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早晚死在这点聪明劲上,自以为是。”

又把杜秋叫进来,当着她的面,杜守拙道:“过来,给我敬杯茶。”

叶春彦愣了一下,抬起头没动作。杜守拙咳嗽一声,他才回神,倒了茶,两手端给他。杜守拙抿了一口,便算是认可他了。

“快点叫爸啊。”杜秋在旁边催促着,叶春彦试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杜守拙皱着眉,打断道:“别叫了,你开不了这个口,我也不习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杜先生。我和我女儿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不干涉,但这到底是大事,还是要顾及我们家的面子,有些事需要你有所让步,可以吗?”

叶春彦点了点头。

他们在别墅里留了两天,因为汤君有半天在发烧,咳嗽也不见好。叶春彦忧心忡忡地照顾着她,哪怕医生上门诊断,只说是最普通的感冒,他也一样茶饭不思守在边上。她知道他是有些恨她的,又因责任心作祟,他更恨的是自己。

杜秋看着他这样子,也是同样的担惊受怕。他们就睡在隔壁,晚上听到极轻的响动,他都要起身去看,哪怕多数时候不过是风吹开了窗帘。因为他的辗转反侧,她也很难入睡,梦里似乎也夹带着咳嗽声,又像是他压抑着在叹气。

她回想起以前母亲重病,她每次去医院前,都坚持一些迷信。要走单数的台阶,要走瓷砖的缝隙,要找四片叶子的草,要在晚上忍住不哭,这样母亲才会尽快康复。在达成所有仪式的那个礼拜,母亲的病看起来很有起色,问了她一些功课上的事。又过了十天,她死了。

由此她更断绝了生孩子的念头。至少现在不行。把一个生命带到人世上,血脉相连带出的希翼与切不断的责任。 余下的日子里,便是长久的忧心,偶尔的喜悦,反复的魂不守舍,与无能为力时深深的自厌。

人能忍受的最大折磨,便是爱的折磨。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