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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绿萼浅浅呼吸着,她拼命忍下心里不?断涌现的酸涩,告诫自己,不?许哭。

有什么好哭的。

在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对萧持有了不?该有的期待。

现在受到教训,是她活该。

萧持看她一声不?吭地就转身?往停着马的方?向走,脸色微沉,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加不?愉快。

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那些男人个个粗俗浅薄,连得到她正?眼相看的资格都不?该有。

“夫君?”翁绿萼缓了缓呼吸,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异样,仍是萧持熟悉的柔软笑容,“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按照萧持原先的计划,他们可以在甘露泉附近住一晚,第二日清晨带着她上山看一看此地的云海日出,再慢悠悠地骑马回去。

她却说此时就要回去。

萧持兴致全无:“随你。”

不?同于来时吵吵嚷嚷间?仍不?自觉流露出的亲密,回程时,掠过翁绿萼面颊的风带着莫名的冷冽,吹得她眼睛酸涩泛痛,她干脆闭上眼,默默忍受着萧持无言的怒火。

她仍是坐在他身?前,但面朝着马头的方?向,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放一个马头进来都绰绰有余。

萧持将她的疏离冷淡都看在眼里,唇角压得极平。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天?色擦黑,暮色下,青黑色的山脉蜿蜒起伏,蓬莱庄已经近在咫尺。

“夫君把我放在门口,我自己进去就好。”翁绿萼终于开?口,许是吹了许久的冷风,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低哑,那样柔顺谦卑、以他为天?的口吻本该让萧持觉得浑身?舒坦,但当?下,他听着,心里那股堵塞之意却更重,几乎要幻化为浓郁瘴气,让人心头发闷。

他很?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萧持没有回应她的话,马蹄在蓬莱庄前的青石板路上踏了踏,扬起一阵飞尘。

翁绿萼身?形微晃,还没来得及从?突然停止的颠簸中缓过神来,就被?萧持掐住了腰,他手上一用力,她绣着缠枝藤萝的裙摆轻扬,眨眼间?,她整个人便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夫君,我……”

翁绿萼定了定神,抬眼唤他,却见萧持已经御马飞驰而去,只留给她一个在暮色里显得愈发桀骜的背影。

一句话都不?给她留。

小气到这份上。

翁绿萼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山里的夜风吹过,有些凉,她捂紧了单薄的手臂,往庄子里走。

蓬莱庄地处山野之中,门口没有像寻常府邸那样安排了有阍者值守。翁绿萼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进了屋,正?坐在小杌子上搓药丸子的丹榴抬头看见她进来,愣了愣,才起身?迎她:“女君?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君侯呢?”

说着,她把头往外探了探,外面夜色一片凄清,并不?见萧持身?影。

丹榴有些纳闷,余光瞥见翁绿萼软软地朝另一边倒了下去,吓得丹榴冲过去扶住她,又?忙声叫在厨房煮甜汤的杏香过来搭把手。

杏香听见动静,急匆匆地擦干净手跑过来,见女君被?丹榴搂在怀里,步伐踉跄,面颊发红,眉头也紧皱着,显然很?不?舒服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按着丹榴的话扶住翁绿萼另一边胳膊,两人合力将她扶到了床榻上。

丹榴伸手探了探翁绿萼脸上的温度,烫得吓人,她和杏香对视一眼,知?道君侯与女君早上甜甜蜜蜜地一块儿出了门,晚间?的时候却只有女君孤身?一人回来,其间?必定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但女君这个样子——脸色苍白,双颊带着异样的红晕,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看起来脆弱又?无助,可怜极了。

杏香她们的心自然而然地偏向了翁绿萼。

一定是君侯又?犯浑,惹女君生气了!

还好灶上热了一大桶水,杏香连忙打?了热水来,浸湿巾子,给翁绿萼擦身?之后又?给她换了一套轻软的寝衣。原先温凉如美?玉般的肌肤此时摸着都烫手,杏香都忍不?住掉眼泪了。

过了一会儿,丹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汤进来,示意她把女君扶起来,方?便喂药。

那药很?苦,但丹榴也没费什么劲,把大部分药汤都喂着翁绿萼喝了下去。

药喝下去了,翁绿萼眉心蹙着的折痕渐渐淡去,但人看起来仍睡得不?怎么安稳。

“女君这病是风邪入体,怕是今日骑马出去,着了凉。我怕今夜又?要烧起来,你先去睡,我守着女君。”

杏香点了点头,丹榴医术好,有她守着女君,的确更稳妥些。

“那我再去烧些热水。”女君爱洁,生病身?上出了汗黏黏腻腻的,她会不?舒服。

丹榴点头:“好。”

这边儿两个女使忙忙碌碌地照顾着生病的翁

绿萼,另一边,萧持骑着携翼一路狂奔,到达驻营时,携翼精壮矫健的马身?上汗水淋漓,俨然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萧持心情不?好,没有心思?怜惜他的老伙计,只把缰绳扔给一边的兵:“带它去溪边喝水。”

小兵兴奋得脸都红了,这可是陪着君侯征战多年的神驹!

一下揽了这么个活计,小兵很?重视,他行了个军礼,正?想拉着懒洋洋的携翼往溪边走,却见马鞍上还系着些什么东西。

小兵揉了揉眼睛,将那两个包袱解下,又?轻轻、满是喜爱地摸了摸携翼的鬃毛:“小祖宗,再等等啊。”

携翼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

小兵忙撒开?两条腿,好不?容易追上萧持,他喘着粗气道:“君侯,您的东西……落在马上了!”

萧持不?耐地转过头,看见小兵手里提着的包袱,顿了顿,伸手接过:“多谢。”

小兵的脸涨得更红了,君侯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怖嘛!

看他对自己一个小喽啰都很?有礼貌呢!

萧持进了主帐,看着那两个包袱,用的都是一样的花布,织物精美?,与严肃沉闷的中军大帐格格不?入。

他暂时放弃把他们随手扔到哪里不?管的打?算,转了个身?,绕过屏风,把那两个包袱丢到了行军床上。

他前几日已经把要紧的军务与文书处理好了,到现在,蔡显和隋光远他们怕是以为他还在陪着新婚妻子游山玩水,更不?可能在此时寻他议事。

大帐里空落落的,很?安静。

萧持站了一会儿,极轻地嗤了一声。

出去游山玩水,一大半时间?却都在吹风吃沙,无甚趣味可言。

下次,就算她哭着求他,他也不?会轻易松口带她出去了!

这个女人,太不?识趣!

萧持下定决心,又?长?长?出了口闷气,眼尾瞟到行军床上那两个包袱,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长?臂一伸,随意捞了一个过来。

冲个凉,压一压心头莫名越烧越烈的火气。

萧持这么想着,解开?包袱,也没细看,随手拿了件衣服出来,手掌合拢,却感觉触感有些不?对劲。

太过丝柔、细滑,隐隐还有针线绣案的凸起感。

萧持低下头,看见一团红得像火的,兜衣。

他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而且,这兜衣,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萧持皱着眉,把那团轻薄如蝉翼的兜衣展开?,帐内昏黄的灯光一照,他甚至能看清楚自己隔着一层兜衣,掌心的纹路。

而且,这就巴掌大,能遮住什么。

她故意把这兜衣塞进去,难道,是准备今晚要穿给他看的?

萧持看着掌心的那团石榴红,唇角微扬,算她懂得知?恩图报。

……但他现在拿着这兜衣去蓬莱庄,用意会不?会太明显。

今天?,她又?生气了。

他也没给她面子,走的时候连句招呼都没打?,就把她丢在了蓬莱庄门口。

怫然不?悦的情绪退潮般落下,萧持捻了捻轻薄的兜衣。

有些后悔。

帐外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铁甲轻晃的声音。

萧持脸上微微的踌躇顿时不?见了,他把那抹石榴红藏进他的被?衾里,大步走了出去:“何事?”

“君侯,云州边境有异动!”

萧持脸色一冷:“速传蔡显、隋光远、张运、孟武至中军大帐。”

“是!”

·

翁绿萼看着纤瘦,身?体底子却很?不?错。

只是病来如山倒,一场风寒让她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了三天?,这日她想要去院子里走一走,都被?杏香摇头拦下了。

“女君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出去吹风呢?”杏香一脸严肃,“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胡闹。”

可她躺了三天?,躺得骨头都发软了。

翁绿萼无奈,转身?去罗汉床上坐着,看会儿书总成吧?

她低头看书的剪影投在小窗上,静谧而美?好,杏香看得有些入神,喃喃道:“女君样样都好,君侯怎么狠心至此,都三天?了,也不?来看您。”

她自以为很?小声的嘀咕落入刚进屋的丹榴耳朵里,她眼尖地发现女君翻书的手一顿,连忙给了杏香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翁绿萼脸上没什么异样,接过丹榴递来的药汤,一口气喝完,白净小脸瞬间?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