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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绿萼挽着他的臂膀,两人一块儿走?过一片芬芳明媚的庭院,直到将?他送到最外?一进垂花门前,她才?轻声道?:“我以为让你歇在军营里,不让你来回折腾,是为你好。但今日?早上,我发现,有些想法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一味强加在你身上,反而?有违我想对你好的本心。”说着,她莞尔,“反正折腾的是你,我不管了。”

他想回来就回来罢,有他在,杏香她们还能省事儿不用?守夜。

大不了多给他炖些好东西补一补。

嗯,待会儿得和这?儿的管事说一声,得采买些补身益气的好东西。

翁绿萼出神间,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捧住她面颊,迫使她抬头看向他。

“绿萼。”他的神情严肃,“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翁绿萼:……

同样的把戏,他到底还要玩几次!

她拂开他的手,把人往外?推,冷酷道?:“耳朵不好就去?找大夫,我又不会治病!”

见萧持木楞楞地站着不动弹,她又催了催:“快去?吧,待会儿太阳升起来,晒人。”

萧持临上马前,又看了她一眼:“快回去?吧,我今日?尽量早点儿回来陪你。”

谁稀罕。

心里这?样嘀咕着,但她脸上忍不住扬起一个格外?动人的微笑。

“知道?了,快去?吧。”

萧持深深望她一眼,策马离去?。

……

今日?虽然起得早,但翁绿萼精神却很不错,想起昨夜里夫妻俩的对话,她亲自写了几封请帖,让丹榴亲自走?一趟,给各家女眷送去?。

丹榴点头,立刻转身去?办。

翁绿萼思忖着宴会那日?的安排,杏香在一旁替她磨墨,想起这?几日?如雪花般飞来的请帖,疑惑道?:“女君既然要请隋夫人她们过府做客,不如将?前些时候的请帖也一并应下?,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翁绿萼笑着摇头:“还不是时候。”

倘若他们真?的有心结交,在她入城次日?,就会递上拜帖。

而?不是过了几日?之后?,才?打发人来送一封请帖过来,邀她过府叙话。

豫州中高?门望族甚多,其中不少人自持出身高?贵,自家在这?一片儿住了百来年,形同主人,十分傲气。哪怕他们心里清楚,如今占据这?片土地的,是来自南边的萧侯,他们也不愿折下?傲骨,去?向一个根基尚浅、出身又非五姓七望的君侯曲意逢迎,阿谀谄媚。

又何况是萧侯之妻?

翁绿萼不愿人低看了自己,低看了雄州,哪怕初至平州,根基未定,战战兢兢之时,从前高?夫人假借一盆牡丹讽她心机深重,她也没有选择委曲求全,而?是直接回击。

那么现在,她也不愿那群人用?下?她脸面的方式让萧持面上无光。

杏香不知道?翁绿萼心里在想什么,见她已经有了决定,杏香点了点头,道?:

“我就是怕女君出门赴宴辛苦,听说这?豫州城里的贵妇人们赴宴的时候可讲究了。”

杏香掰着手指头,将?这?些时日?听来的话分享给她听:“要提前一日?沐浴焚香,载着那些贵妇人的车架路过前,她们府上的亲卫们还得先静街,百姓们要等她们的车架驶离了才?能继续走?动。街道?上还不许有牛、驴子,怕它们的粪便污染了街道?,她们沿路还要撒厚厚的香饼,生怕路上气味不雅……女君,难道?不是她们放那么多香饼的味道?更熏人吗?”

翁绿萼被她疑惑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

……

萧侯之妻向旁人递了请帖,邀她们两日?后?入府赏花的事儿很快在豫州几大家族间传开了。

‘啪’的清脆一声,一盏可顶数金的汝窑茶盏被人毫不怜惜地掷到了地上。

一美而?艳的贵妇人俨然很是不快,怒道?:

“好一个萧氏女君!凭着萧侯如今风光,就敢将?我等士族的颜面踩于足下??”

她们不嫌萧侯夫妻俩皆是出身一般,主动抛去?了橄榄枝邀她参宴,对于从前的她们来说,已是屈尊降贵的事儿了。

没想到萧氏女君丝毫不给她们面子,一应拒了她们发去?的请帖,如今却又表示出了对萧侯麾下?将?士女眷的垂青,这?不是在打她们的脸么!

贵妇人出身扶风马氏,嫁了弘农杨氏里时任族长的杨大郎,娇生惯养多年,外?边儿风雨飘摇、民不聊生,但因豫州意义特殊,枭雄逐鹿混战中都默契地避开了这?座古都。

没成想,豫州一夕之间易了主,不再是默认由

?她们这?些世家大族掌管,而?是被一个还不及而?立之年的年轻枭雄凭借着强悍的兵力占据。

不过昼夜之间,主客位次颠倒,如今马夫人还没能调整好心态,给萧氏女君发去?请帖,也是看在主君提点,要她与萧侯之妻交好的份上勉强为之。

主母动怒,身旁捏着团扇替她扇风的女使动作愈发小心翼翼了些,却还是惹得马夫人横了她一眼。

一个巴掌过去?,女使顿时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马夫人夺过团扇,给自己猛扇了几下?,玉腕上金镯叮铃:“没用?的东西!扇个风都断断续续的,我杨家是没给你饭吃不成?”

女使知道?杨夫人的性子,只低着头垂泪认错。

屋外?走?进一穿着深青绸衣的老妇人,乃是杨夫人的乳母邱氏。

她随着杨夫人出嫁,一同来到杨家服侍,杨夫人很是信重她,平时人人都尊称她一句‘邱姑’。

见杨夫人火气重,邱姑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女使,斥道?:“笨手笨脚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别扰了夫人的眼!”

女使不敢高?声哭诉,忙提起裙角,低眉顺眼地顶着一张红肿的脸退出了屋子。

邱姑拿过杨夫人手里的团扇,慈爱地替她继续扇着风:“夫人何须动怒?不过是个走?了运气,侥幸能和您同席说话的小妇人。她不给您脸面,那就是不给弘农杨氏和扶风马氏脸面,如今萧侯大军驻扎在豫州,兵需、粮草,那需求可大着呢,若没有咱们两家支持,萧侯可不得焦头烂额么?”

杨夫人美艳脸庞上的怒意慢慢退去?,她抬起一双狭长的媚眼,笑着道?:“阿姆的意思是……”

见她露出些欢色,邱姑脸上慈爱之意更甚,说出的话却让人在炎炎夏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婢听说萧氏女君很是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人年轻,心性儿高?,就容易不识时务。”

“夫人好心邀她赴宴,是想着帮她结识一番其他世家大族的夫人,是为了今后?替萧侯筹措粮草考量。”

“既然她不识趣,短时间内还没什么,但日?子久了,萧侯麾下?士兵发现米粥发稀,生出怨气来,萧侯再一查源头,知道?是她开罪了咱们,必然会逼着她向咱们低头。”

“咱们可是大族,有风骨,就是要送粮草孝敬,也得双方都欢欢喜喜的不是?可不能养出只白眼狼来了。”

杨夫人听得笑着点头,觉得邱姑说的话很是在理。

“萧氏女君又如何,在这?豫州地界上,还没有能让我低头的人。”杨夫人哼了一声,“她喜欢和那些寒门出门的妇人交友往来,可见此?人眼界狭隘,上不得台面。”

邱姑又顺着她的话哄了几句,杨夫人这?才?展颜。

“我得再与其他几家通通声气才?是。”

既然萧氏女君不愿给她们脸面,那也别怪她们反击了。

她们世世代代都在这?豫州城里生活,没道?理一朝被萧侯占了城池,就要对一个小妇人俯首称臣的道?理。

……

杨夫人在盘算什么,翁绿萼这?边儿自然是不知道?的,等到宴客那日?,她一早地就起身开始忙活。

萧持起身时没看见她,正感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准备起身再大吃一碗肉酱面的时候,却见一阵夹杂着水汽的薰暖香风扑面而?来。

翁绿萼从浴房出来,见萧持望着饭厅里那张空空如也的桌面,面色古怪,她心情不错:“夫君也起了?”

不等他回话,杏香和丹榴就迅速涌上前将?她带到了梳妆镜前,给她烘头发、给她抹香脂,一阵叮叮当当,忙得热火朝天。

萧持孤零零地在原地站了半天,见没有人理他,只能沉着脸转身去?净室洗漱。

亏他还以为……

哼!

等他收拾好出来,翁绿萼仍坐在镜前,望着那道?袅娜身影,萧持走?上前去?,两个女使对视一眼,有些迟疑着要不要先避开。

翁绿萼从镜子里瞥了一眼他冷沉的神情,笑了笑,让杏香两人先出去?一会儿。

萧持将?手落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那张无需描朱施翠就已美得让人见之忘神的脸庞,低声道?:“我替你描眉?”

若是平时,翁绿萼就勉强答应了。

但……

“夫君,我今日?得见客,不好太,别出心裁。”翁绿萼尽量委婉地拒绝了他,他那双只知道?握刀持剑的粗手哪里能胜任描眉这?样的精细活儿。

萧持听了,有些讪讪。

见他仿佛有些失落,翁绿萼转过身去?,握住他的手,哄道?:“明日?吧?明日?再画。”

明日??

哼,明日?说不定她就耍赖不起早了,哪有今日?这?般精神十足。

但看着她盈盈眸光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萧持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拒绝。”

翁绿萼保持微笑。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翁绿萼重新坐回镜子前,看着菱花镜里映出一张娇媚更甚的脸庞,用?手捧了捧面颊。

托他的福,今日?不必再用?胭脂了。

……

萧持大步往府外?走?去?,半路遇上管事张叔,看着他捧了满满一怀的东西作势要往宜春苑走?去?,萧持脚步一顿:“你拿的那是什么?”

张叔见是君侯,欢喜地向他行礼,又道?:“女君念着君侯近来辛劳,特地叮嘱小人去?采买了许多好东西,想着给君侯补补身子呢!

萧持被张叔一番话捧得身心舒畅,一早起来就黑沉沉的脸也有了放晴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