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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舔唇。

“二伯伯!”泰哥儿眉开眼笑地叫道。

谢瞻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放下了泰哥儿。

此时的他已是归心?似箭,然?而泰哥儿却抓住他的袍子,指了指地面上的玩具。

这?意思是邀请谢瞻和他一起玩弹珠的游戏。

谢瞻低头瞥了一眼,是十数颗颜色不同的珠子。

他蹲下身,捻起了其中一颗红如鸽血的珠子端详。

阳光下,红珠散发出柔软的,淡淡的金色光辉。

一瞬间,谢瞻福至心?灵,仿佛想到了什么?。

“这?珠子四少爷是从何处寻的?”他立即问。

泰哥儿的小厮忙回?答道:“回?世子爷,这?,这?是我们四少爷的小玩具,大约是从什么?珠串子上取的吧!”

“什么?样的珠串子,主人是谁,你都?给我说清楚了!”

谢瞻的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小厮吓一跳,慌忙跪地道:“回?世子爷的话,好像是从前些天……”

“前几天?”谢瞻冷喝道:“具体几天都?记不住,你这?脑子不好使,自有好使的人来替你!”

“小人记起来了!是,好像是四姐儿的取名礼上,结束之后小人抱着四少爷回?房里,就看见四少爷的袖子里藏着几颗这?样颜色的珠子……”

回?到寻春小榭,屋内空无一人,开着窗,空气新?鲜干净,内室的床上铺着浅绿色缠枝葡萄纹褥子,床架上挂着天青色的暗织榴花带子纱帐,小摇床摆在床前,里面丢着三?两个玩具,他之前做的那只送给女儿的木偶娃娃也在。

谢瞻躺到床上,放下帐子。闻着枕头上她身上熟悉的香气,那股原本幽淡的蔷薇香里此时夹杂了一股奶香气。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枕在她的枕上,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离开的这?段时日,谢瞻一直在想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一点?就是放手。

他深知自己?的劣根性,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清心?寡欲。

不错,他是出身高贵,家族显赫,但军营里却不讲这?些,讲究强权政治,谁更能打,谁砍下的敌人首级更多?,谁打仗的时候敢冲在最前头,大家就信服谁。

谢瞻从小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或者难听点?也可以说他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

从小到大,他始终坚信的一点?便是,只要他愿意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若想当大将军,受万人景仰,就敢拼了命不要地流血冲锋陷阵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哪怕是掳掠来的俘虏和女人,倘若他们不听话,他有一千种法子逼他们就范,背水一战,断绝后路的事?,他不是没干过。

所以不论如何,沈棠宁愿或是不愿,他都?绝不会和离。

哪怕不择手段,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先前,他曾一直以为沈棠宁想要离开他,是因为萧砚。

直到适才看见了泰哥儿手中的菩提珠,拷问过了苏氏身边的丫鬟之后,他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沈棠宁在圆姐儿取名那日与他争执,莫名其妙的发火,甚至执意和离,或许并非全然?因了那狗东西,倒像是一时气急。

倘若当真是因为苏氏……

谢瞻脸色冷了下来。

终日打雁,倒险些被雁啄了眼,竟有人敢欺负到他谢瞻的头上。

这?个贱人,三?翻四次找沈棠宁的麻烦,不过是看准了她好欺负。

他这?位的妻子,都?是被那好丈母娘养得太过软善,才会在沈家被郭氏沈弘谦欺负,到了谢家,连苏氏都?敢踩到她的头上。

除非逼急了,否则她情愿处处忍让,也不愿与人起冲突。

哼,倒是对着他的时候,那脾气上得最快,竟还?敢对他动手……

念及此,谢瞻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日被她连砸了好几拳,脸上险些都?破了相。

你别说,这?人看着平日里病怏怏的没什么?劲儿,打他的时候倒是毫不心?慈手软。

……

沈棠宁傍晚方归。

抱了一下午的圆姐儿,她实在抱不动了,把孩子给了奶娘宋氏。

谢瞻不在的这?段时日,她心?里天人交战,最终抵不过母子间的血脉相连,圆姐儿一哭她就忍不住破功,把小女娃抱进怀里哄了。

哄了总要喂,喂几口便要亲,亲几口就……舍不得放下了。

罢了,她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最起码离开之前多?疼疼圆姐儿,不至于?叫她日后遗憾。

听说谢瞻回?来了,沈棠宁一喜,连忙快步回?了寻春小榭。

走到床前,帘幕低垂,帐中似影绰躺着个男人。

她轻唤了两声,不见动静,稍微掀开帘子,果然?是谢瞻,正面朝着她呼呼大睡,平日里一张倨傲欠揍的俊脸难得的透出几分风尘仆仆的困倦。

这?人眉与发不似沈棠宁纤细柔软,都?生得如墨般极浓极烈,尤其是那两道意.气.斜飞的剑眉,肆意□□地竖在面上,便犹如他的性情一般鲜明不训,此时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倒显得安静乖巧不少。

沈棠宁不免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这?姿势实在难以恭维,大剌剌躺床上睡得正香,带着微微的鼾声,衣服也没换,鞋子也不脱,枕着她的枕头,把她刚换的崭新?褥子都?给弄脏了。

沈棠宁嫌弃地蹙起了眉,抱着圆姐儿去了外间,叫锦书进来给他把鞋脱了盖上被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瞻睡醒了,随意换了件常服走出来。

“怎么?不多?歇会儿,我叫人给你留了晚饭。”沈棠宁一面说,叫人去招呼。

谢瞻刚起,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到摇床旁便抱起了女儿。

“她刚睡下呢。”

沈棠宁忙走过来说,意思是让他别去打扰女儿休息。

白白胖胖的女儿睡得小脸粉嘟嘟,谢瞻越看越喜欢,不禁翘起嘴角,眼底满是笑意。

再瞥眼身旁的孩子她娘,半月多?不见,她脸蛋瘦了许多?,没有怀孕时那么?丰润了,腰肢也变得纤细如初,若不是胸口那两团束得紧紧的浑圆之处,不知道还?以为她仍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谢瞻皱了下眉,又想,不行?,还?是胖点?好,身上有肉,摸着也软乎舒服……

沈棠宁和他说着话,不知道他眼睛总在瞟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了几句,他竟还?要用他那张下巴满是胡茬的脸去蹭女儿娇嫩的肌肤。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一只藕臂及时地横在了他的面前,谢瞻终于?记得掀起眼皮,眼前的人儿正用一种生气的目光看着他,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妩媚的杏眼里倒映出的他的影子。

谢瞻发了回?愣,回?过神的时候,沈棠宁已经从他怀里将女儿抱回?了小床上。

……

沈棠宁想提临走前他没写完的和离书那事?,看谢瞻在吃饭,便寻思等他吃完饭再说,结果谢瞻慢吞吞地用膳,足用了半个时辰。

“不早了,睡吧。”饭毕,他说道。

“你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沈棠宁拉住他,生怕他一转身又撂下她跑了。

“何事??”

这?才过去多?久,和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能忘了?!

“和离书,新?婚之夜我便与你约定好的,生下孩子后我们就和离。”沈棠宁提醒他道。

“我还?当什么?事?。”

谢瞻“唔”了一声,坐回?去道:“你倒是急得很。”

语调听起来有点?儿阴阳怪气。

“这?些时日我想了想,和离一事?。”

余光瞥见沈棠宁紧张地看着他,谢瞻缓缓说道:“我答应与你和离,但……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什么?不是时候?”沈棠宁万分不解。

谢瞻看向摇床中沉睡的女儿。

“我知你急着与我和离,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倘若我问你,你我成婚半载,生下孩子不满百日便和离,你以为世人会如何议论你我这?桩婚事??”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团儿,我可以不在意世人流言,你也可以不在乎,可是我们的孩子呢?她刚出生你便抛弃了她,将来旁人会嘲笑她是个没娘要的孩子!”

沈棠宁心?神一震,下意识地否认道:“不是的!我不是抛弃她,我日后还?是会常常回?来看她的……”

两人刚成婚时,不明真相的人私下揣测沈棠宁与谢瞻婚前早有首尾,以至珠胎暗结,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女方大了肚子,想攀附高门,这?才找上门来,百般胁迫,最终得偿所愿,奉子成婚。

待生下孩子后两人又迅速和离,这?桩婚事?无疑就成了一桩笑话。

京都?城中自是不乏这?样的例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且不说女子往后婚嫁和男方的仕途如何,尤其对于?无辜的孩子而言,等她慢慢长大懂事?,一旦从旁人口中知晓这?一切,更是受了无妄之灾。

谢瞻见她脸色发白,便又缓和了语气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我只想与你说清楚了利弊。从小到大,我便一直怨恨我娘,为何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却始终对我不冷不热,后来我才想明白,我娘嫁给我爹,不过是出于?联姻的需要,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情意,所以就连对我这?个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都?难以生出慈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