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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上的承诺,耿舒宁心里悬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放下,当夜便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暴烈的阳光都变成明媚,耿舒宁心里哼着曲儿进了太后寝殿。

乌雅氏听到动静,微微偏头,笑着冲耿舒宁招手。

“舒宁快来,帮本宫看看,今儿个穿这身牡丹金宝蜀锦的衣裳,配金环镶东珠的耳坠如何?”

耿舒宁露出讨喜的小酒窝,亲热凑到太后跟前,瞧了眼紫檀木包金的首饰盒,说话缓慢却清脆。

“牡丹金宝足够显出主子的金尊玉贵,您今儿个要是见人的话,不如选玛瑙金珀的耳坠,以珊瑚十八子串压襟?”

“牡丹丛中一点红,点睛又低调,好叫人知道万岁爷对您的孝心。”

金珀比起蜜蜡和琥珀更为珍贵,泛着淡淡金红光泽,一般里面都会有或多或少的裂纹。

裂纹越少,就越珍贵。

先前科尔沁进上了一批晶莹剔透不见裂纹的金珀,罕见稀少,只皇上和太上皇有。

胤禛留了一块做扳指,剩下的都孝敬给太后,在女眷里算是独一份的尊荣了。

乌雅嬷嬷顺着耿舒宁的话,替主子装扮上。

乌雅氏在水银镜前左右瞧,确实觉得不错,拉着耿舒宁坐在一旁,笑得更真切。

“还是你眼光好,前几日你送过来的薄荷精油香皂,本宫用着不错,按着方子换了几种精油和牛乳,也都得用。”

“今儿个本宫借花献佛,去畅春园给太皇太后请安,也送过去些,你陪本宫一起去,太皇太后那里定也有赏。”

耿舒宁笑得娇俏,“先前皇上送过来的蒙古贡品在小库房堆着,奴婢还没清点完呐!”

“大日头晒着,您容奴婢犯个懒好不好?”

都说穿越女有什么定律,女人堆里是非也多,她可不想靠头铁去试,老实在长春仙馆苟着多自在。

她眨巴着杏眼儿冲乌雅氏软声痴缠,“送什么都是主子的孝心,奴婢可不敢居功,伺候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嘛!”

“若非主子舍得好东西叫奴婢糟蹋,奴婢也做不出好东西来,回头试出更好用的方子,您多赏点好东西就是啦。”

乌雅氏哭笑不得地摇头,轻轻拍拍耿舒宁的手,眸子里有些不可言说的遗憾。

可惜禛儿不喜这丫头。

比起眼下后宫那些不中用又呆板的,她却是越来越喜欢耿舒宁这通透性子,愈发想将人留在宫里。

说什么本分不本分的,她也不是个糊涂主子。

这丫头做出叫香皂的新鲜玩意儿来,洗漱时更加干净不说,还自带香气。

用完了皮子也不紧绷,擅长保养的乌雅氏很清楚这是个好东西。

明明可以将方子送出宫,叫耿家做买卖,独一份儿甚至宫里太后都夸赞的好东西,必定能赚不少钱。

耿佳德金的继室再糊涂,耿佳德金也不会亏了出方子的闺女,尤其这闺女还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儿。

但耿舒宁先前听乌雅氏说了好,二话不说就将各种制作精油和香皂的方子呈了上来。

乌雅氏捏在手里,甭管是在自己宫里做,还是让乌雅家在宫外帮忙张罗,都能当作独属于皇太后的体面节礼送出去,能帮她办不少事儿。

当然,小丫头心诚又是个娇憨的,她也不会亏待耿舒宁就是了。

感觉耿舒宁偷晃她的手,晃得乌雅氏心软,无奈点点耿舒宁额头。

“懒丫头,回头本宫可要叫乌雅嬷嬷去瞧瞧小库房,别本宫一扭脸,空得耗子都不去。”

乌雅嬷嬷惊了下,诧异看向依然温温软软笑着的耿舒宁。

主子的意思……竟是叫耿舒宁自己去小库房挑东西?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面。

在一旁伺候的周嬷嬷心里再度感叹,如今舒宁姑娘可真真是娇客了,连太后穿衣打扮都说得头头是道。

半点不用耿舒宁动手,被拉着坐在一旁圆凳上,只动动嘴就算伺候了,好东西都任她拿,谁说献上几张方子就亏呢?

这不就叫主子记在心窝子里了。

耿舒宁笑眯眯起身谢赏,依旧不疾不徐伺候着太后说话。

直等送太后离开长春仙馆,她才慢悠悠往小库房去。

太后想得没错,古法阴干的香皂方子拿出去开铺子,是能不少赚钱。

可耿舒宁能拿原身去世的外祖家在宫里说事儿,却瞒不过耿佳德金这老狐狸。

他那元配都不会的东西,岳母还能交给外孙女?

就算能瞒得过,她也不愿意便宜耿家人。

没得到时候分她个仨瓜俩枣的,她还得心存感激,更少不得被继母忌惮算计。

虽然耿舒宁不会做玻璃、青霉素和水泥,可她上辈子给客户做体验活动不少,她会做香水和化妆品啊!

洗漱用品哪有美妆用品赚钱。

送上一个对耿舒宁不算重要的方子,金银少不了,又能叫太后记住她的功劳,耿家还占不着任何便宜。

一年时间,她能拿出来的东西还有不少。

早晚攒够了,能叫太后赏她一门好亲事。

这笔账,耿舒宁用屁股都会算。

*

在心里盘算继续往外苏什么的耿舒宁,还不知道,她坚决不肯便宜的渣爹,这会子比她还喜滋滋地被请进了九洲清晏。

一进大殿,耿佳德金眼角余光就见皇上坐在御案前批折子。

比起外人猜测的气急败坏,皇上竟平静得不像话。

这叫他心里更敬畏新帝的城府,愈发小心翼翼,半点不敢耽搁地甩袖子跪地请安。

“微臣请陛下金安!”

胤禛没抬头,手中的朱笔稳得像丝毫没发现来人,游刃有余地在折子上写着自己的批复。

过了会儿,他放下朱笔,才淡淡叫了起,也跟着起身,踱步到罗汉榻前喝茶。

坐稳后,胤禛不动声色打量耿佳德金。

跟那小混账长得确实挺像。

不过柳叶眉换成了剑眉,眼儿没那么圆,有点内双,再加上剃了发,晒成了古铜肤色,却是毫无耿舒宁的柔弱模样,显得颇为英武。

可能习惯了怼耿舒宁,他开口便带了几分不客气。

“朕听允祥说,你想进朕的銮仪卫。”

“怎么,皇阿玛的銮仪卫不够你施展的?”

两句话,叫耿佳德金刚直起来的腿又弯下,转个方向跪了回去。

听出皇上话里的质问,耿佳德金斟酌着,回话虽略谄媚,却滴水不漏。

“回万岁爷,太上皇跟前的栾仪史瓜尔佳大人尽忠职守,且用不上奴才呢。”

他说的是兵部尚书瓜尔佳观音保的儿子巴彦,那是端和皇后的堂弟。

“先前是太上皇给奴才指了道儿,叫奴才进宫办差,奴才才敢跟十三贝勒多嘴。”

“奴才愚钝,却明白拜什么菩萨烧什么香的道理,绝不会给万岁爷添腻烦。”

胤禛挑眉,父女俩这点倒是一样,嘴都挺能说。

他慵懒靠在矮几上,垂眸睨着耿佳德金,“你可想清楚了,皇阿玛的人,想让朕放心用,要付出的比旁人多。”

“不管前程如何,朕这里,却是没有回头路给你走。”

耿佳德金心下一喜,想也不想脑门儿就磕在黑金石的地面上,声音铿锵有力。

“奴才谨遵主子爷吩咐,无论前程如何,万死不悔!”

男人有的通病,耿佳德金有不少,但他在正事上还算拎得清。

不然满大清包衣那么多,有本事的也不缺,怎么就他被抬旗,混成了仅次于托合齐的得意人呢。

他心里清明,太上皇和眼前这位都不是好糊弄的,帝王心眼子怎么算都比他多。

所以耿佳德金从开始就走一条路子到黑,该耍的心眼子他不少耍,到了主子面前,他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

这才是太上皇一直喜欢用他的原因。

在胤禛面前,这路子也对他胃口。

做帝王的,不怕底下人笨,就怕笨还要自作聪明。

胤禛轻笑了下,随手扔下本折子到耿佳德金面前。

“看看,告诉朕你看出了什么。”

耿佳德金双手恭敬捧起折子,越看越心惊。

这竟然是河南官商贪赃枉法的罪证,上到河南总督,下至县里乡绅,厚厚一沓子全没个干净人。

可他是奔着銮仪卫和禁卫营去的,皇上为何要他看这个?

看完后,耿佳德金心里哆嗦,手上却稳稳将折子托到头顶,沉声回话。

“回万岁爷,以奴才拙见,河南官场……该换血了。”

“说得好。”胤禛起身,缓步至耿佳德金面前,含笑亲手将人扶起来。

“若让你去河南,朕给你两年时间,手段不论,只管拿到证据,替朕肃清河南官场,你可做得到?”

耿佳德金受宠若惊地起身,闻言有点傻眼,到底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时没敢回话。

胤禛比耿佳德金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平静吐出钩子来。

“若你能做到,河南总督的位子朕留给你,京中也不会缺你站脚的地儿。”

“不急着给朕回话,你可以回去仔细思量清楚。”

耿佳德金呼吸一窒,他在銮仪卫只是从四品的掌司。

巡抚掌地方驻兵,不可能让他去担任,只可能是知府,是正四品,也算高升了。

虽然地方官员比京城官员天然地位低一截,可五省总督……可是正二品!

若将来差事办好,能在京中加授官职,至少也是从一品的大员!

两年后,他才三十九,往后的前程谁说得准!

就算前头有刀山火海,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耿佳德金也愿意去闯一闯。

只是惦记着不能给皇上留下毛糙心急的坏印象,耿佳德金强压着激动,抖着嗓子应下。

在他告退之前,胤禛又叫住他,语气意味深长。

“机会朕给你了,也只有一次,若你做不到,或者移了心思,你耿氏全族都会被除籍问罪。”

耿佳德金心头一凛,赶紧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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