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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队并非时时都着急赶路。

队内只有极少数镖品,是送至最终目的地津门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送至沿途的各个城镇,所以每每到潭州此等大城,镖队都会停上半日或者一日,用以交接货物,补充供给,以及乘机接些顺路的闲散镖单。

马镖头昨夜就交代过,这次要在潭州城停留一日。

时不待人。

徐温云掰开手指头算算,现已是在路上的第三日。

可除却检查了番陆煜的腹肌,甚至连他的嘴都未亲上,进度堪忧,实属让人着急。

她特起了个大早,好好梳妆打扮了番,想软磨硬泡,邀陆煜陪她在城中好好游玩一番,可去隔壁敲门,却发现这他压根不给她任何机会,人已出门不在屋中,问遍了侍者与镖师,也无人晓得他去了何处。

这人总不会是在特意躲她吧?

防她跟防贼似的,她还能当真吃了他?

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现不现身,待会儿总要回来用午膳。

午时不现身,晚上镖队大伙儿聚餐集会时,他这位客卿也必定要到场。

借种留子的大计虽重要,却也不能耽误出门吃喝玩乐。

徐温云主仆二人换了身行走方便的男装,先后出了百福馆,走了约莫三条街,闻到阵香甜无比的味道,只见前方街角处,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在经营个馄炖摊,徐温云望过去一瞧,只见无论从色泽还是香味,所售卖的馄饨,都与她昨晚吃到的那碗,一摸一样。

眼见摊前有人驻足,老汉立马推销。

“二位可要来上一碗?咱家这招牌汤面馄饨可好吃了,昨儿晚上原都收摊了,还有个郎君特意赶来,花重金让我们再做了一碗呢,约莫是外带回去给自家娘子吃,这贴心程度,犹比得上我年轻时候那会儿……”

徐温云倒并未多想,觉得仅是巧合,或许潭州的馄饨配方都大同小异罢了。

阿燕昨夜是赶在宵禁之前入城的,并未特别晚,又睡了个好觉,精神头足得很,她咂摸出主子好似并没有什么胃口,只笑着推却道,

“我们今晨用过了,待会儿饿了,必再回来尝尝您二老的手艺。”

“好好好,那老汉我可就等着了。

待会儿我必给你们必加足了份量!”

老汉笑容可掬应下,目送着二人走远,后揉了揉老眼定睛一瞧,只见他们身后跟了个熟悉人影,不就是昨夜那个买馄饨的英俊郎君嘛……

徐温云丝毫不知那个掘地三尺都想寻出来的男人,就跟在身后,只带着阿燕心无旁骛游玩得不亦乐乎,待看过湘江万舟竞渡的壮景,又观赏了番层林尽染的麓山……这一圈下来,已采买了不少东西。

行至罗吉街。

此乃潭州城中著名的赌坊一条街,还开设着酒肆妓院,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可因着文豪的半阙诗文,此地观光者甚多,属实热闹非凡,徐温云脚下步子停滞,抬眼望向赌坊大大的招牌,眸光中闪烁着几分别样的光芒。

阿燕猜中主子的想法,吓得立马拽住了她的手臂,低声央求道,

“夫人这是作甚?莫非想进这赌场不成?

万万不可!那里头可啥人都有,若夫人进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回去如何同郎主交代?”

徐温云垂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兀自叹了声,

“……可有些事儿若现在不做,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贤良淑德装得久了,也是会累的。

哪怕只被关了三年,在金丝笼中被豢养着的雀儿,若好不容易能出笼喘口气,也想要趁着着片刻自由,行些不羁反叛之事……

可这样的念头终究被她压抑下去。

无论如何,还需得安全为上,此去津门一路还有这么久,待下次身侧带上陆煜那个全能保镖,再逛也是不迟的。

徐温云被念叨得没有办法,只得无奈道,

“好好好我不去赌场,单逛逛街总成了吧?

你瞧这大白天的,游客众多,前头还有带刀维护秩序的卫兵,逛逛总是无事的。”

要不说罗吉街热闹呢,里头有许多手工匠人开设的铺面,制成的物件儿都极其精致,好几家百年传承的小食店,味道也很是不错,主仆二人大肆采购一番,正要预备往百福馆赶,却听得前方人声鼎沸,本着凑热闹的心态,凑去一瞧……

竟是个赌鬼在卖女儿!

秋阳烈烈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瞧着不过五六岁,头上的发丝打结成块,满面脏污,那么小小的人,怀中还抱着个襁褓婴孩。

赌鬼父亲衣衫褴褛,通身都散发着熏鼻的烟酒气味,眼眶凹陷,十指边缘都有洗不净的黑色污垢,他正不遗余力的向往来的路人推销着。

“都是女娃娃!

买一送一,给口吃的就能活!

一个七岁,一个未满周岁,大的这个早就被我打服打怕了,在家里洗衣做饭斟茶倒水的,比那没了爪牙的狗还乖顺!要不是赌坊催债催得急,我还舍不得卖哩。你们买回去做婢女肯定值当的呀,好调理得很……这实在不行,领回去做个清倌预备着,今后也保准赔不了本!”

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世上竟有鬻儿卖女的父亲?

为了还赌债,甚至不惜推女儿出去做幼*妓?!

推及己身。

徐温云眸光瞬间湿润,她看不过眼,直直站出来,面容冷厉,高声喝道。

“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孩子都要不了?

你好不容易得了两个贴心的女儿,不好好照顾她们长大成人便也罢了,却要狠心将她们双双卖了?你这样的畜生,压根就不配做父亲!”

赌鬼只有赌性,没有人性。

那人遭了这番喝斥,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过就是两个不能传宗接代的赔钱货,卖就卖了,由得你在此处说三道四?待老子翻本有了钱,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多少孩子要不了?”

徐温云被这番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所以男人没有体会过十月怀胎,阵痛难产的苦楚,对孩子的感情远没有女人深厚,碰到如这个酒鬼般丧良心的,便觉着卖了也就卖了,扔了也就扔了。

有个这样昏头涨脑的父亲,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天崩开局,与其让她们跟着亲生父亲受尽折辱磨难,不如助其脱离苦海吧。

“这两个孩子我买了,你要多少银子?”

赌鬼打眼瞧这两个小郎君细皮嫩肉,衣料上佳,买的东西四只手都快拎不下,便知今日运气好,撞上了个有莫名正义之心的冤大头,。

他岂会错过此等机会。

“一口价,一千两!

分文都不能少!”

这个价格,就连在旁凑热闹的旁观者,都有些看不下去,开始七嘴八舌指责起来。

“狮子大开口哇!

一千两都够你牛花子整整十五年吃喝不愁了。”

“你不就欠赌坊二百两?

哪里有脸要一千两?”

“牛花子,劝你差不多见好就收得了。

就这两个黄毛丫头,去牙行二十两都卖不上,还有个连走道都不会呢,买回去就是笔光进不出的赔本买卖,趁着有人发好心你赶紧买了吧,待会儿只怕连个出价的人都没有了。”

……

莫非徐温云脸上写着人傻钱多两个大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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