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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是太过生气。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显然已经无法收场,那不如干脆肆意宣泄一通,倒也正好不必给他留什么颜面?了!

“陆煜,你以为你是谁?既无官身又无钱权,却还?如此痴心妄想?,想?让我给你做通房?这话你倒是有?脸说,可我压根都没脸听!”

“这么跟你说,就?算我是个寡妇,可凭我的姿貌,只要愿意嫁,这世上多得是男人愿意娶我为妻!

且就?算做通房,我为何不留在岳州给许复州做通房,至少他还?是个前途远大的当朝五品,而你呢?你是什么?个混迹绿林的草莽而已。”

徐温云薄唇轻抿,下巴微扬,显得格外傲慢,轻乜过来的眸光,尽是冷峻与犀利,言辞更是极尽讽刺。

她如此强势泼辣的一面?,陆煜曾在岳州城见过一次。

那时候她也是如现在这般气势汹汹,道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上旁人,让他今后莫要上前纠缠。

可这一路经历过了这么多事?,二人甚至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在榻上抵死缠绵无数次,有?过许多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光……陆煜原以为她改了。

她已经变得柔软温顺,乖巧娴静了,却未曾想?,她只是隐藏了自己那面?,用姿态更好看的的一面?,来暂且应对他罢了。

陆煜眼?周骤紧,将眸光落在她那张花颜月貌,却恣厉无比的脸上,终于?确定她是认真的,并非是在同他说笑。

这一刻。

他那般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之人,竟由心底翻涌出些慌乱与无措……

“分明?是你对我穷追猛打,是你道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是你在榻上反复索要求欢……”

随着男人低声?呓语着,那些甜蜜情好的画面?,仿佛瞬间闪现在了眼?前,徐温云眸底酸涩一阵,心头窒堵,骤然有?些喘不上去,可依旧还?是梗着脖子道。

“甜言蜜语,就?该即时听,即时忘!

若非那么诓骗着你,我身上的醉心碎魂丹又如何能解?陆煜,说白了你就?是我用来解毒的工具罢了!你我同行不过三十二天,三十二天而已!莫非你就?以为我当真非你不可了么?”

这些真假参半的话语,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见男人身形猛然震晃,徐温云也并不好过,她只觉有?把锋锐利器,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乱了位。

陆煜他动情了是么?

那好,便将他这份情意贬得一文不值,让他知道,这不过就?是雾里看花一场!

“煜郎可知,我为何会对你另眼?相待?”

许是听出了称呼的变化,亦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些微不同,陆煜掀起眼?皮朝她望去,晦暗如墨的眸光中,似又迸射出些微亮。

可她接下来的话语,更让他置身寒潭。

“……是因?你像极了我的亡夫。

其实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人。你有?所不知,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跹君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待我也很体贴周到,所以就?算他身患重疾,我也心甘情愿嫁过去为他冲喜,以至于?他埋身黄土,我也愿为他守节。”

“在他死后,我思?念如痴,日日以泪洗面?,直到我遇见了你……你们实在长得太过相像,甚至连名字发音都一样。

煜郎,因?着如此,所以我才对你穷追不舍。”

说完这句,她脸上的缱绻温情,忽已全?都湮灭,仿佛由虚幻的美梦中醒了过来,望向陆煜的眸光,复又一点点冷了下来。

“……可与你接触得越深,我便越知道你不是他。

你冷心冷性,寡言少语,心思?深沉,专制霸道……除了这张与他相像的脸,你身上压根就?没有?半分他的影子!”

“且你居然还?想?让我为你做小?这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若是我的裕郎在世,他是绝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的。”

原来如此。

所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难怪这寡妇会在镖队中隐瞒他们的关系;

对他的话经常熟视无睹;

且在他被旁的女?娘当街告白时,甚至能推他去做赘婿;

在众人面?前直言道不喜欢他;

将花 束转赠旁人……

陆煜只当这一切,不过是她反骨乖张,可实在未曾想?到,这寡妇竟只将他当作?她的亡夫?!

她的那些温柔笑意,爱慕痴缠,依赖温存……都不是对他本?人的,都是对她亡夫的!

他不过是个暂时的替代品。

仅此而已。

“其实茫茫人海,能得场露水姻缘也是不易。

你若不拿通房的名分来膈应人,我原也想?着陪你走到离队最后一刻亦无妨,可你偏要如此恶心我,那便莫要怪我将话说透彻。”

终究是抵死缠绵过的人,晓得刀子往哪里捅才能更痛。

陆煜不是从来都不让她提亡夫么?那便干脆以此做筏子,与他撕个鱼死网破!

徐温云狠狠心,袖下的指尖攥拳,指甲深陷入肉中,直到那股痛楚传入四肢百骸,她才定了心神,望着他双眼?空空漠然道了句。

“我的心,早就?随他一道死了。

莫说是通房,就?算你奉上妻位我也不稀罕。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也只要他一个,旁人都不能替代……”

“别说了!”

分明?是与自己亲密无间过的女?人,却在深情款款缅怀着其他男人。

陆煜终于?听不下去,厉声?喝止了她的话语。

这月余来途径过的每个城镇,每个旖旎情爱,缱绻温存的时光,原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空空幻想?而已。

陆煜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笑。

想?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朝堂上算无遗策,可今日却被眼?前这个寡妇,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他一步步退让。

一步步沦陷。

忍让着她的那些无礼僭越,甚至最后时刻都还?想?着为她谋个名分,且早就?命人在京城觅了处雅致宅邸,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装潢得富丽堂皇……

谁知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她竟压根就?从未想?过与他长相厮守。

陆煜忽生出莫大的颓丧,浑身上下都生出些无力感,复又喃喃低声?道了声?。

“……莫要再说了…”

可徐温云打定主意要将事?情做绝,眼?见只差最后再浇上一捧水,就?能让二人曾经烧得炙热的爱火,彻底化作?一团灰烬,她又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望着他的英武的面?庞,眸光中带着些迷恋,依旧极力扮演着那个悼念亡夫的痴情寡妇。

“像。

当真是像。

尤其是你用这种神情望着我,微微偏头的时候,简直与他就?像是一个摸子里头刻出来的般……”

话还?未说完,就?被掐灭在了喉中。

陆煜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心绪彻底崩乱,阔步上前,伸臂将她修长纤细的脖颈扼住。

他胀红着双眼?,呼吸又粗又重,眸底尽是俱灭,带着足以能够毁天灭地的暗黑力量。

他极力克制着指尖的力道,嗓音沙哑到了极致。

“……你既这般念念不忘。

不妨我送你归西,去地下见他?”

徐温云单薄瘦弱的身躯,被他臂间的力道整个提溜起来,微微踮脚,直直仰视着他,因?过于?猝不及防,由喉舌中惊呼了一声?。

其实徐温云也知,触怒陆煜于?她来说压根就?没有?任何好处,凭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指不定她今日就?香消玉殒了。

除了留有?后招,她亦带了几分赌性。

就?赌陆煜舍不得杀她!

落在脖子颈间的力道并不太大。

徐温云尚且还?有?余力反抗,发了疯似得扭动着,双掌握拳捶打着他,声?嘶力竭道。

“若非他临死前让我好好活着,我早就?去见他了,哪里还?能轮到你在这里同我放肆?”

“怎得?你莫非还?想?杀了我不成?

就?算我将你当作?他的替身,你难道就?没有?落得丝毫好处么?我瞧你这月余,倒也滋润受用得很呐!

你我不过,咳,各取所需罢了!”

真是好美的一张脸呐!

肤如凝脂,眉若新月,姿色绝代,美愈天人,就?算现在掌中扭动挣扎,惊慌错乱,也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眸光。

可谁知这样纯然圣洁的面?容下,却生了副如此恶毒的蛇蝎心肠?

所以在声?声?唤“煜郎”之时。

在榻上翻云覆雨,交颈缠绕之时。

她情动难耐,面?色绯红无力挂在他身上的时候……

竟都是在隔着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么?!

陆煜只觉受到了愚弄。

他眸光猩红,好似入魔,幽暗的眸底,翻涌着滔天的杀意,神识似乎都已不再清明?,似是只想?顺着这股翻腾的怒火,毁天灭地,吞噬一切!

望着那张惊恐万状的美艳面?庞,掌心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好似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折断她纤细的雪颈,送她归西!

便让她死!

彻底成全?她,送她与那人团圆!

让她为那些欺瞒哄骗,付出生命的代价!

徐温云猛力捶打着他,可这人好似铜墙铁壁般,丝毫不可撼动,紧而就?感受到颈部的力道越来越大,呼吸都开始困难。

她终于?开始真正心慌,用力掰着的指尖,

“…咳……你疯了么?

杀人是要偿命的,呃…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