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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穷凶极恶的堕民地痞,正在殴打着个衣衫褴褛之人,一面拳脚相加,一面还恶狠狠地嘲讽着……

“你不是很能耐?不是很本事么?啊?

还朝廷命官?天子门生?

我告诉你,在这云山巷,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给我交买命钱!”

“若你还凑不够份钱,见你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直到他们宣泄完毕,那人才从地上颤巍巍爬了起来。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撕裂开来的衣裳破裂,露出手臂上,及腿上极为可怖狰狞的结痂伤痕…

此人正是王云才。

受过狗刑之后,他并没有死,甚至官位也保留了下来,只待身上的咬伤痊愈后,就可再归朝赴任。

可得罪过首辅的人,就算李渚霖本人不发话,也有无数人想要表忠心似的上前踩两脚。很快,王云才就被人查出,他在梅州时政绩不佳,常因怀才不遇而怨天由人,此次之所以能迅速升迁,都是因为家中花了重金打点,将他人功绩记在自己名下才能调回京城。

一经查出,工部便革了他的官职。

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家这一辈子侄中,出息的也不止王云才一个。王家人见他前程已经没有了指望,又担心首辅因他降罪自家,干脆收回了他京中所居住的房屋,将其赶出了家门。

现在的王云才,不过一枚弃子。

如丧家之犬被人人驱赶,只能游走于暗街陋巷,混混度日。

王云才在沿街乞讨,吃糠咽菜之时,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首辅?为何会落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

直到今日。

直到听到李渚霖与阮珑玲即将十日后即将成亲的消息…

又联想起施狗刑那日的一句“肖想了你不该肖想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歹念,便是你最大的罪!”

王云才醍醐灌顶,这才终于明白…

他之所以无家可归,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竟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个首辅看中的女人,如此而已?

王云才抬高了伤痕累累的手背,缓缓擦拭着嘴边沁出的血渍,再抬眸时,原本文弱的面庞上尽是狂戾狷狠之色…

好。

他现在左右是烂命一条。

既然李渚霖迫害他至此,那必要还以颜色!

首辅越喜欢谁,越在意谁…

那他就要越要想方设法毁了谁。

他必要让李渚霖也尝一尝,这痛彻骨髓,摧人心肝的滋味!

大陀巷,阮府门前,顿停了一辆造型古朴大气的车架。

车身各处描金绘了龙鳞云海祥纹,车辕处插立着一面随风飘扬的绸面锦旗,颜色是当今圣上才能用的明黄,车前套了八匹皮毛溜光水滑的高大御马…

阮珑玲第一次见这车架时,心惊胆颤,望之心怯。

做梦都想不到,第二次见时,她会由宫婢从后提起金灿灿的裙摆,被当朝首辅牵起指尖,踩上塌凳,端坐在其中。

在京中与李渚霖重逢后的每一日,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变得格外魔幻。

车架由外看着并不怎么张扬,进入之后才只是另有乾坤,所见之处无不精巧,就连车凳一侧的扶手,都是经匠人雕刻细致的虎头,鎏金镶玉,只怕掉下来的木屑都价值不菲。

阮珑玲浸*淫在商界多年,不是没有眼界之人,自认也见过这大千世界的浮华富贵……可这些时日才明白,她那些见识在真正的世公豪族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才知何为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入土金如铁。

“由大陀巷至基恩巷,需行三刻钟,你可先小憩一下。”

可阮珑玲哪里睡得着?

她很是局促不安,一时有些无法适从,先是低头审视了一番,确认了今日穿戴并未出错后,又伸出指尖,不断抚平着身上根本没有一丝褶皱的华贵衣裳,最后干脆掏出块铜镜来,检视起妆容来…

“霖郎,我今日穿这件会不会太艳了些?显得轻浮?”

“并未。”

“霖郎,我发髻上钗镮是不是有点太多?要不要取下来一根?”

“不必。”

“霖郎,我今日这胭脂会不会打得太多?”

“正好。”

男人并未有丝毫不耐烦,只一一回答着,言语虽然简练了些,可也略带着些安抚之意,令人听着心安。

可阮珑玲还是心中忐忑,默了半柱香后,不断绞着手中的巾帕,轻道了一句,

“霖郎,我有些害怕。”

李渚霖扭头望她,

“你以往是个不怕事的性子,惹起事来将天都能捅穿。

怎么五年不见,到了京城后,怎么反倒伸展不开手脚,事事蜷退了?”

“扬州与京城如何能一样?”

阮珑玲抿了抿唇,弱声申辨道,

“在扬州时,我舅父可是安定一方的巡抚,周阁老又对我照拂有加,瞧在他们二人的面上,仍谁都会高看我两眼,不敢轻易怠慢。

可现在到了京城遍地是官,目光所到之处皆乃勋贵,还有那些有虚衔的勋爵人家……谁会将我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

时光如梭。

五年过去,二人的性情脾性都略有变化。

或许要顾及着阮家与孩子,阮珑玲行为处事不再如以往那么飞扬骄横,为人处事更加细致周全,谨慎温顺了不少。

就像是一只猫,将过长的利爪,修磨到了正正好的样子。

如此很好。

更适合做一家主母,今后也能更好应对那些数不尽的交际应酬。

“我父母倒也不吃人,只不过或许会面冷些…

若实在害怕,就拿出你在生意场上迎来送往那一套来,你不是最擅此道么?”

“啊?”

阮珑玲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懵然抬头,面带疑惑。

“你以后无论遇见任何人,凭他们是何官衔,是何爵位…只拿他们当作是生意场上的寻常客商应对便是。”

李渚霖抬起指尖略撩了撩窗帷,远远就望见了基恩巷的巷口,车架朝前,朝巷中那间占地面地最广的宅院驶去…

那间府宅门前足足有十数丈高,恢弘高阔金碧辉煌,重檐屋顶,朱漆红门,阶下有一对整雕白玉的石狮子,正门上方高挂了块烫金的牌匾,赫然写着“顺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前有重兵把守,削尖了的筏桩对外阻隔…

“只是今日这二位,你接待起来要格外郑重。

就将他们二老,视为你们阮家商行有史以来最大的客商。”

“这笔买卖若能成,你想要的富贵权势皆唾手可得,我们一家三口阖家安宁……

若是不成,只怕你这后半生都再见不到小为安一眼,面临挚爱分离,骨肉离散之苦。”

车架顿停。

李渚霖牵起她的指尖,轻握了握,

“玲儿,没有退路。

这一遭,你我都要过。”

明天争取保五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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