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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江一眠在大雨滂沱中抬起头,“傅先生也想来踩上一脚吗?”

“我来只问一句话,”傅承焰屈指勾起他的下巴,眼眸微眯,“跟不跟我?”

江一眠直视他,“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傅承焰指尖理了理他额间凌乱的湿发,“做我夫人,不需要价值。”

良久的沉默后,傅承焰伸手去抱江一眠,他没有抗拒。

这一抱,便抱了五年。

*

成为傅承焰的夫人,江一眠一开始是麻木且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他没想到,曾经完好的自己被秦霄送到傅承焰的床上他不要,如今没了双腿,他却愿意要了。

但见惯了脏事儿的江一眠,并没有觉得傅承焰有多好,也不认为傅承焰会爱这样不堪的他。

那晚他之所以会答应跟傅承焰,只是不想死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他一直觉得傅承焰或许是没玩过残疾的男人,一时兴起罢了。

所以他也不在乎将自己丑陋的断肢展露在傅承焰面前,他们正常生活,接吻,做。爱。

不带任何感情。

江一眠后来在傅家过得金尊玉贵,再也没见过秦霄,只偶然瞥见丢弃在垃圾桶里的报纸上印着同样坐在轮椅里的秦家破落户。

若不是江一眠那双粗糙不堪的手,和那满身的丑陋伤疤,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被人精心呵护的漂亮贵夫人。

他每天会习惯在傍晚时分去花园里浇花,那是傅承焰送给他的满园芬芳。也顺便看看落日,听傅承焰回家后朝自己走来的悠闲脚步声。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安心。

后来江一眠才知道,傅承焰并非对他没感情,只是尊重他的相处方式,也尊重他那颗不会爱的心。

*

那日,江一眠正在午休,床头的创意花瓶里放着一束傅承焰一早就送进来的白玫瑰,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年的纪念日。

晚上傅承焰会在家里和他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傅承焰知道江一眠很排斥出门,所以以往的五年都是这么度过的。

江一眠对结婚纪念日这件事向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包括他对傅承焰这个人,也如是。

傅承焰说爱他,可他从来不信。

他不知道傅承焰痴迷自己什么,或许是漂亮的脸,紧致的腰,亦或许他有特殊癖好就喜欢残疾的双腿。

而若是这些,便也不是真的爱他。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反正也没关系。

因为,他也不爱傅承焰,只是各取所需,能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而已。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江一眠正做着有关傅承焰的梦。

梦里没什么,就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场景。江一眠浇花,傅承焰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看他。

后来梦里突然烧起了一场大火,江一眠眼睁睁看着傅承焰在他面前化为灰烬。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不再是麻木的,也是会疼的。

但这五年江一眠麻木惯了,梦里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火,神色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有泪水从眼中滴落。

他脑子艰难运转,想起和傅承焰在一起的五年里,傅承焰总是在跟自己道歉。

正如最近他们闹了些矛盾,江一眠的残肢又开始反复感染。

每年都要来上这么几次。

本来傅承焰会日日替他洗澡,洗完就帮他热敷按摩残端,放松骨骼肌,意在促进血液循环,减轻幻痛。

可这一感染,就会有腐肉,臭不可闻。

江一眠不让傅承焰碰了。

“眠眠,你这样可不行。你得快点好起来,我可想死你了,忍了一个月了都。”傅承焰总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时候还满脑子黄色废料。

江一眠自然是不肯退让,两人因此吵了一架。

可没过一天,傅承焰就低头道歉了。

“眠眠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发脾气。但你这腿,还得我来护理。”傅承焰笑笑,蹲下身解江一眠的裤子,“这业务我多熟啊,交给别人不放心。”

江一眠按住他的手,“有异味。”

“我知道。”

“别碰了。”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我很介意,我也有尊严!”江一眠突然歇斯底里。

之后两人大吵一架,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吵得厉害。傅承焰夺门而出,却仍是在第二天清晨送了一束白玫瑰进来。

江一眠在梦中才终于明白,他这段时间为什么那么在乎自己在傅承焰面前是什么模样。

可卧室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江一眠猛地呛咳起来,从梦中惊醒。

意识到真的发生了火灾,江一眠只想极力求生。

他不想死,他要等着傅承焰下班回来,和以往那些平淡的日子一样,等着傅承焰回来,就好。

可江一眠没有双腿,行动困难。

还没来得及下床,火苗就从门缝窜进了屋,瞬间点燃整个卧室。

江一眠被烈火灼烧,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让他脑子也越发清醒起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此时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艰难地说着,“对不起眠眠,我又来迟了……”

是傅承焰的声音。

没有一贯的调笑语气,全是满满的歉意。

他又在跟自己道歉。

至死都在道歉。

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江一眠突然很后悔。

后悔自己与傅承焰同床共枕五年,却从未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

至此,江一眠遗憾的一生在大火中草草结束,享年三十三岁。

*

再次睁眼,江一眠回到了十八岁。

周身的灼痛似乎要将骨肉都焚烧殆尽,江一眠本能地抱住双臂。可眼前不是滔天的大火和浓烟,而是一个穿着校服的胸膛。

胸牌上印着:燕城一中、高三一班 、秦霄

“没关系,那就让我来喜欢江管家吧。”秦霄笑着捧起江一眠的脸。

灼痛感逐渐消散,窒息的心痛又袭来,江一眠此刻才感觉下身异常沉重,多年的残疾让他此刻身体失衡站不稳,捂着胸口跪了下去。

“傅……”他喉间干哑,想叫傅承焰的名字,却心如刀绞,疼得无法出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