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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匹……”那位辅兵军士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西边烟尘弥漫,地面震动不已。

“哪来的骑兵?”很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西边。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数名疯狂打马而回的斥候。

他们浑身浴血,似是经历了一番惨烈的搏杀,人人带伤。跑着跑着,就有一骑滚落下马,再无声息。

斥候身后,是大群手持马槊的骑兵。

他们催动着马匹,速度越来越快,槊刃闪耀着寒光,如同魔神一般冲向一团散乱的渡河营地。

“结阵!”有军官策马驰来,大声下令。

席地而坐的军士又惊又怒。

将帅们干什么吃的?又防王卞,又防邵树德,防来防去,这股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又是谁的?难不成是朝廷的?

战马越来越近。

军官们草草找来了数百军士,结成枪阵。但更多人的长枪、甲胄都放在车驾上,毕竟行军赶路的时候你没法随身带这些玩意不是?

骑兵如洪流般奔涌而至,阻挡他们的同州长枪兵就像洪水中的一块坚石,洪水分流而过,绕过他们不打,直朝后方乱成一团的营地冲去。

夫子们一哄而散。

辅兵躲到车驾后面,寻找盾牌、长枪。

战兵们抽出弓梢,疯狂地上弓弦。

千余骑一冲而过,就像伐木一样将站着的人撂倒。

行军作战,最怕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乱了建制。前者还可收拢败兵复战,后者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西边还出现了大群步卒的身影。

他们大张着旗帜,敲响战鼓。数千人呈纵队快速行军队形,一路小跑的同时也维持着体力。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谨慎了,因为在战鼓擂响的同时,同州军这边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溃逃。

他们争抢着狭窄的浮桥渡口,不惜挥拳相向,甚至拔刀互砍。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上了浮桥,逃到对岸就安全了。但浮桥就这么大,正常通行尚且人挤人,时不时出点小事故,如今到处是失了理智的夫子、军士,几乎谈不上任何通行效率了。

有人惨叫着捂着齐根而断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挥刀而向的旧日袍泽。

有人被挤下桥,不甘地扑腾在冰冷的渭水之中。

百余骑勒马回转,挥舞着马槊,赶羊似地把人往浮桥那边赶。

桥上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两侧扑通声响个不停,人就像下饺子一般落入河中,很快便没了声息。

“哗啦——”不堪负重的浮桥散架了,绝望的人们互相撕拉着,哭喊着。

落入水中的人拼死抓着船帮,船上的人挥刀砍下,十指齐根而断。

有人嘴唇冻得发青,言语哀求,回应他的是迎面一斧。

有人不甘就这样死去,直接拽住船上的人,临死都要拖一个下河垫背。

数十骑呼啸而至,将沉重的马槊顿于河岸松软的泥土中,抽弓便射。

浮船上无遮无挡,惨叫声连绵不绝。

……

渭水北岸,大群士卒阵列严整,持枪而立。

他们默默看着一片混乱的南岸渡口,心中庆幸不已。

如果先渡河的是别人,此时狼奔豕突,溃进河里的就是自己了。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防华州王卞,防空了!

防洛南朔方军,防空了!

还将大批斥候派往同州方向,简直是做无用功!

已经过河的这四千步骑,长枪倒是都带了,人手一根,但盾牌、甲胄缺得厉害。

弓梢都带了,但箭矢不足,一般就十余支,备用弓弦一根都没。

樵采、造饭器具严重短缺,接下来每天啃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醋饼吗?

很多刚过河的人没地方住,帐篷、被袋什么的还在南岸,大冬天的露宿外头?

最致命的是,运过河的粮草不多,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行军状态被人伏击,是最致命的,渡河时被袭击,也差不多。

同州左厢兵马使王超隔着渭水,看着对岸的惨状,欲哭无泪。

即便是强攻华州城,也没有损失得如此之惨!

数千人乱了建制,被人肆意砍杀。冰冷的渭水,不知道成了多少同州将士的葬身之地。

兵力损失过半,辎重尽失,粮草、器械不足,士气受到重挫,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从头到尾被邵——灵武郡王牵着鼻子走,重兵集于洛水两岸,与你来来往往,斥候、游骑打得激烈无比,兵力调动频频,眼看着就要大战了,结果在渭水边给你偷冷子来了一下。

好一副举重若轻!

这就好比两支大军相向而行,准备作战。其中一支每天只走二十里,还大张旗鼓,动静大得连瞎子都能看到,结果暗地里派人轻兵疾进,日行五十里,突然杀到面前,让你措手不及。

败了!我军败了!王超黯然上马。

当初朔州大战薛志勤,灵武郡王是监军使丘维道的人,与我等并肩厮杀过,又是天德军出身,应有香火情分在。

同州军,亦是天德系,没必要赶尽杀绝的,我等也没必要殊死抵抗,就是不知道大帅会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