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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做喜的饺子汤圆都因为他醉酒冷掉了,太叔寅虽没出息,但到底是太叔家的郎君,身边伺候的人还是有,便吩咐了一声,让小厨房下碗面条进来,还特意叮嘱少放油。

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肠胃不适合吃过于油腻的食物。

家里的郎君与姑娘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子,只是位置各有不同,太叔寅生母早逝,自己又不懂得来事,才华也没几分,比不得能说会道的其他兄弟姐妹,所以院子靠最西角,伺候的人也就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婆子,五个人看似不少,但人家太叔铸身边可是大大小小的下人几十个,是太叔寅的十几倍。

谢隐完全没有去碰触叶羲禾,他甚至主动蹲下来跟她说话,和刚才那个吃醉了酒险些发疯的人截然不同,叶羲禾怯生生地看他一眼,愈发愧疚难安,她宁可他对她再冷淡一些,却对这样的温和受之有愧。

很快两碗面送了上来,看着很普通,吃着也很普通,但好歹是热气腾腾的,虽是新婚之喜,宾客散尽后,留在原地的却也仅此二人,甚至院子里的鞭炮碎屑都得自己院子里的人去清扫干净。

叶羲禾的确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只是先前被太叔铸连哄带吓没了食欲,在谢隐的带动下,她渐渐又找回了饿的感觉,跟着他吃了小半碗面,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

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十六岁啊。

谢隐感觉她像一只纯洁雪白的小羊羔,还不明白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被人当作了盘中餐。

吃过饭后,他让她去洗澡换衣服,叶羲禾却抓着手指犹豫不决,谢隐叹了口气,“羲禾,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少女点了下头,仍旧是不安的模样。

“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我该在成婚前告诉你的,只是没有机会,你若是怪我,也是理所应当。”

那一瞬间,叶羲禾心里想过了好几种可能性,她连忙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我、我也……”

然而她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实情。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男人可以娶妻纳妾,便是流连花丛,也能得个风流之名,可女人呢?他们俩彼此坦白的后果完全不一样,她若是说了,不仅自己要糟,还得连累家人,太叔铸难道会为她出头不成?他还要继续做他的好丈夫呢。

谢隐让其他人出去,小声对叶羲禾说:“我幼时曾坠马,伤了……那处,怕是不能人道,要害你守活寡了,羲禾,我……我对不起你。”

叶羲禾一双杏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隐,心中涌起的根本不是愤怒或是遗憾,而是说不出的轻松。

她一点都不喜欢做那种事,不喜欢被人脱光了衣裳摁在身下,她不喜欢!

可太叔铸说夫妻之间就是如此,叶羲禾又怕又排斥,但实际上太叔铸是骗她的,女人也可以从中得到快乐,只是她们得到快乐的方式与男人不同,且太叔铸正妻是名门闺秀,他对妻子倒是礼遇有加,却将满心龌龊的念头都用在叶羲禾身上。

从一开始他便不曾尊重过她,因为她出身普通,只是秀才之女,太叔铸天之骄子,即便他尚未娶妻,在他不曾功成名就之时,他也不会让叶羲禾做正妻。

男人惯会拿婚姻来做交易,却要求女人无条件为他奉献,正如太叔铸对叶羲禾的指控:如果你对我也有真心,那么做妻还是做妾又有什么分别?只要能够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叶羲禾嘴笨说不过他,但自从他撕下虚伪的表象,她便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不愿再跟他纠缠,偏偏太叔铸不肯放手,她又无权无势,最终只能成为一个牺牲品。

“羲禾,真的很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没事的!”

叶羲禾连忙摆手表示没关系,“真的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怪你,这又不是你的错!”

她害怕那种事,要是能不做,那自然是不做的好,太叔寅若真的不行,她心里是轻松多过惋惜。

说再多我会对你好的话都是虚假的,太叔铸也对叶羲禾说过,可他做到了吗?谢隐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自己力不从心,反倒让叶羲禾不再那么怕他,他微微笑道:“那以后,却还要你为我隐瞒了,免得传出去了叫人笑话,请你帮帮我。”

“我一定不会乱说的!”叶羲禾用力承诺,“真的,我嘴巴很严的!”

谢隐失笑:“我相信你,那你现在快去洗澡换衣服吧,明天早上还要去给长辈奉茶,免得你起不来。”

叶羲禾也想换掉这一身嫁衣,尤其是被太叔铸触碰过的肌肤,好像还有黏腻的感觉流连其上,她连忙对谢隐点头,“那、那我去了。”

放她去洗漱,谢隐面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他的冷淡不是针对叶羲禾,而是太叔铸,是太叔家每一个知道太叔铸淫辱弟妹,却又因为利益对此视而不见之人。

遇到不平之事,明哲保身不去管,并非过错,可又不去管,又要瞧不起那被欺辱的可怜人,便属实是可笑了。

叶羲禾洗过澡换了寝衣出来,头发湿漉漉垂在身后,她原本年纪便小,这样一看,更加稚气,在谢隐眼里,她根本就是个未成年小姑娘,他拿着干布巾朝她走近,帮她擦着头发:“日后洗完头不要这样直接出来,要把水擦干才行,不然容易头疼,年轻时不觉着,到老了就麻烦了。”

他擦头发时,手从不触碰叶羲禾身体的任何部位,她有点懵,乖巧地听他说话。

然后他让她睡床,自己睡榻,叶羲禾心里紧张:“三爷,还是我睡榻吧,您个子这样高,在上面蜷的难受。”

“没事,你快些睡吧,时候不早了,小心明儿一早起不来。”

叶羲禾不敢反驳他,只好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到下巴,这里的床比家里的床更大更软,但并没有让她觉得安心,反倒是这陌生的环境令她更加紧张,满脑子胡思乱想,尤其是明儿一早还要见到太叔铸,这让叶羲禾心里又怕又慌。

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放过她呢?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便不该救他,竟将自己害到这般地步。

不过三爷却是出乎意料的温和,在这之前,太叔铸还吓唬她说太叔寅难以相处还风流成性,今晚一看,却并非如此,想来太叔铸此人嘴里也没一句实话,他总爱说些好听的誓言,其实根本做不到,不过是拿来哄人的,让人对他死心塌地,真是坏到了极点。

就这样,叶羲禾迷迷糊糊,不知过去多久才睡着,而窗外也飘起了今年冬日第一场雪,缓缓将大地包裹,披上一层绚烂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