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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年也不说话。

车里也无人说话。

方才车外的对话好似正是车里的人在争辩。

一个人心里在叫嚣,是想杀,也杀了。

一个人在心里否定,不想杀,也没有杀。

一句话不说,却已争了个面红耳赤。

不。

小七不必去与人争辩,她有自己的双眼,也听从自己的判断。

那人自然也不屑去争辩,他是什么人,他心里的都是国家大计,是这一夜的宫变,是如何揪出幕后的主使,他岂会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争辩。

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一路无话,很快就回了兰台。

那人当先在前头走着,自顾自上了青瓦楼,小七不知自己该不该跟他进去,便只是垂头拢袖跪在木纱门外。

“进来侍奉。”

小七闷闷地进了卧房,那人已扔了外袍疲惫地靠在矮榻上。

他身上有伤,又奔忙了一宿,必是极累了。

“净手,备兰汤沐浴。”

小七微微抬头,这才见他脸上手上皆沾着不少血渍。

她垂头应是,在浅腹蟠龙盘中将帕子洇湿,跪坐一旁默然为他擦血。

这一张脸当真是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剑眉长,鼻梁高而坚挺,嘴唇薄而好看,他的皮肤是白的,他的后颅因靠在榻上,看起来颈间喉结突出。

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袍,露出半块结实的胸膛,胸膛上的伤口尚未愈合完好,但因包扎着帛带,看起来才不会那般可怖。

好在一双凤目阖着,掩去了周身的锋芒。

小七不敢再看下去。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杀伐果决,方才射杀了公子许牧。

不,他原是要亲手射杀她。

是因了巧合,那一箭才射中了公子许牧。

血将那浅腹蟠龙盘染得通红,这一夜过去,他该杀了不少人罢。

那人沉声问道,“在想什么?”

他问话的时候不曾睁眼,辨不出情绪。

小七恍然一怔,回道,“奴什么都没有想。”

那人缓缓睁眼,甫一抬手,小七猛地一激灵便朝后躲去。

被那人抓了个正着,那人凝眉睨她,好一会儿过去才问,“怎么,怕我了?”

小七踧踖不安,忙伏地请罪,“奴去换干净的水。”

那人没再说什么,只浅浅应了一声。

她磨磨蹭蹭地换了一盆新水,侍奉他净了手,他手上的血很快又将浅腹蟠龙盘染了个红透。

小七指尖轻颤,就是这只手,于城楼上张弓拉箭。

那人兀自说道,“这便是权力场,你死我活,十分寻常。”

是了,改朝换代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就似魏昭平王也在旦夕之间被沈家父子杀了个片甲不留。

他看起来是疲顿的,靠在榻上,一身的倦意。

他身在权力中心,必也比寻常人活得更累吧。

那人又道,“我无心杀你,你不必害怕。”

“但要劝你。”他肃然危坐,往她心里看去,“小七,离他们远远的,永远不要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