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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渐歇,平明的雪却下得大了起来,大抵是太冷了罢,小七冻得浑身发抖。

可天亮前不死一拨人,殿前的对峙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想,人为了权力,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就像良原君,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要死去,却不肯放下手中的剑。

自公子来,他没有问起任何人,没有问起平阳公主,没有问起许嘉,更没有问起赵姬。也许在他眼里,扶风的人到底还活着几个,于此时的他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此时的良原君只知道天亮之前必须要赢,赢了便什么都有,会有至高无上的权位,会有新的儿子,新的夫人,新的姬妾。

他甚至不需要去思虑日后住在一座什么样的宅子里,赢了便住在王宫,白日去长乐宫,入夜回九重台。

但若输了,输了便要死在这里。

因而他不问扶风,也不去救许慎之。

这雪呀,落到人身上凉森森的,小七惘然望着地上躺着的小人儿,他的小脸挨着九重台的青石板,那里已淌了一滩的血。

在宫灯的映照下,那血红得十分骇人。

他还没有死,小小的身子微微抽搐着,还在起伏喘气,那一双与良原君极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父亲。

她见良原君蓦地闭上了双目,那与许慎之极像的眼角刷的一下滚下了泪来。

小七想,良原君终究也是爱他的孩子的。

他怎会不爱呢?他进出宫都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怎会不爱。可再爱也越不过他自己的性命和权力,就连公子都收了手,但稚子的父亲却未能为他停下脚步。

小七阖眸一叹,不忍再看。

想来,良原君的几个孩子如今也都死在了公子手里。如今他们一样,一样都没有子嗣了。

良原君剑指长空,高声下令,“杀!许!瞻!”

裴孝廉目眦尽裂,持刀暴喝,“谁敢杀大公子!”

双方人马已然厮杀起来,短兵相接,刀枪铮铮,哀嚎连连。

小七听得见弯刀划开皮肉,长剑刺入肌骨,一身盔甲的人一个个地倒进了血泊。

但裴孝廉与兰台的人马紧紧护住了公子,叛军无人能杀上前来。

良原君大喝,“杀许瞻者,赐千金!封万户侯!”

中郎将攥刀相向,“逼宫谋反者,要诛九族!”

叛军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千金与万户吗?

与千金万户相比,九族算什么。

良原君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也永远最会窥视人心。

蓟城大营的卫戍部队还未能杀进宫来,良原君的叛军已经杀红了眼。

一重重的人冲了上来,一重重的人又倒了下去。

那个孩子没有死在公子手里,他死在了叛军的脚下。

那小小的身子初时淌了许多血,后来沾满了靴底的尘土,再后来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再后来一动也不动了。

惜哉!

悲哉!

哀哉!

痛哉!

公子肃立殿前,没有动手。

裴孝廉与周延年东砍西斫,赴死如归。

好似又回到了农历五月二十一日的扶风满月宴,那时候的情形与当下一般无二呐!

那时座上诸人神色诡异,包藏祸心,袖里藏刀。

那时公子说,“我要你的真话。”

她轻声辩白,“公子不信小七。”

他说信,便果真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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