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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淑人身子一僵,恍恍然转过身来,她大抵是没有想过公子竟会如此为难奚弄。

按她的预想,今夜必是求仁得仁。

她要比阿拉珠先一步破了公子的口子,她要求得公子的恩宠,求得人间的极乐,她更要求得螽斯衍庆,瓜瓞绵长(出自《诗经·周南·螽斯》,意为子孙像蝈蝈一样多,像一根藤上大大小小地结满了果子)。

因而她精心准备,绿鬓红颜,傅粉施朱,不在乎什么娥皇女英,不在乎什么体面,她姿态极低,就为了得仁得义。

她大抵想不明白,公子白日看她的眼光分明温和又宽容,他甚至称赞她们姊妹二人相像,还垂问她会不会侍奉人。

她必是欢欣雀跃地等了一天,一入夜早早便来了青瓦楼。公子要她脱,她便一层层地脱,她大抵也没有想过平白受这一番羞辱。

沈淑人如玉般的手攥着衣袍,遮挡着自己几乎通透的线条,眼里蓄了一汪的泪,心里的委屈无处可发,“公子,淑人的哥哥就要来了。”

是了,年前便听说魏公子二月前要携章德公主回蓟城探亲,二月前就来。

忽地那青龙剑重重地拄到了地上,撞得地面咚咚作响。

小七骇得一激灵,沈淑人更是踉跄往后退了好大步,听得那青龙剑的主人斥道,“我尤憎恶你哥哥!”

是了,是了,公子尤其憎恶沈宴初。

那种憎恶是发自内心的,又刻入肌骨的,他甚至在不曾见过沈宴初的时候就开始十分嫉恨他了。

单是听见“大表哥”、“沈宴初”、“魏公子”、“我哥哥”,单是这几个字,就足以惹他生恼了。

沈淑人浑身发着抖,好一会儿才哭道,“淑人好歹也是魏国公主......”

她的话没有说完,又被那长剑顿地的声音打断了,“你哪一点儿算得上公主!”

是了,是了,与章德公主许蘩相比,沈淑人算不上什么公主。

她没有许蘩的端庄,更没有许蘩的大气,她巧舌如簧,锱铢必较,她处处算计,一肚子坏水,不是要爬公子的卧榻,便是要抢小七的孩子。

哦,岂止如此,从前在沈家,小七便被她死死欺压了三年。

她会抢,会夺,会打人,扇人巴掌的时候盛气凌人,毫不手软。

若不是沈家半路造了反,像沈淑人这样的人,大概就只能做个将门千金,永远也成不了大国的公主。

公子高瞻远瞩,眼光毒辣,他看什么都十分清楚。

沈淑人心里不甘,因而哭道,“魏国与燕国结为姻亲,求的是永世交好,公子就这般羞辱淑人吗?”

那人冷笑,“永世交好,去看看你那好哥哥做了什么!”

小七心想,是了,是了,才结为姻亲,便深入魏境,才放他归国,又与楚结盟。

大表哥干的事,是公子一件也不能忍受的。他居然隐忍不发,到今日才开始与沈淑人算账。

沈淑人哭得双肩抖颤,“哥哥做的事,与淑人有什么关系?公子不要淑人,不如把淑人送回魏国!”

小七心里重重地一叹,牵一发而全身俱动,大国公子的言行举止都关系到两国的利益,沈淑人享了做公主的福,必然要担公主的责,有恩宠也好,牺牲品也罢,都是和亲公主的宿命。

就像小七,她没有享过一日做郡主的福,不也为魏国如飞蛾扑火,如火中取栗吗?

那人分明笑着,那好看的薄唇却吐出了凉薄的话来,“既嫁了,便是死也要死在兰台。”

沈淑人只知娥皇,不知娥皇是细作。正如她只知自己嫁燕国,不知自己是细作。

是细作,却也是公子牵制魏宫的一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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