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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相见,这两千铁浮屠很快便会从缺乏骑兵护佑侧翼的秦凤路腹部狠狠插入,将这支兵马整个搅碎。

“时机到了!”

战场最南端山脚下,原本韩常掷出自家眼珠子的地方,早已经被宋军推进占据,而此时,一名立马在此处的宋军大将望见彼处两个合扎猛安的出击,不急反喜,只扭头对着身侧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军官极速出言。“李将军,娄室此阵,关键是两翼两个合扎猛安与娄室中军相辅相成,现在两翼合扎猛安突出,其中军便露破绽……咱们从娄室侧后方直冲他的帅旗,便是不能取他首级,只要搅乱他的后阵,此战也是咱们的头功!”

“曲经略所言不错!”所谓李将军,也就是蕃将李永奇了,也同样看的清楚,却是即刻颔首。“怪不得曲将军之前不让俺去救塬下,也不让俺对那完颜兀术死缠烂打……俺这就趁着两支合扎猛安刚扎出去收不回来的时候掏他后路!”

言罢,李永奇复又朝身后一名二十来岁却身材雄壮的小将努嘴示意:“大郎!咱们父子一份为俩,左右合力!让官家知晓一下咱们的忠心与勇武!”

那小将挥舞长枪,兴奋称是,正是李永奇长子李世辅。

然而,李永奇刚要带儿子勒马下坡,却又忍不住回头多问了一句:“曲经略,官家果真在那龙旗下面?”

“若非如此,我辛苦来此处作甚?”曲经略,也就是没了铁象的曲端了,闻言冷冷发笑。“来救夺了我帅位的吴大吗?!你且去,我为你后援!”

李永奇本身是延鄜路土著的党项大豪,如何不晓得曲端为人,闻言也是放声大笑,却是呼啸一声,与其子李世辅一起纵马而下,而他们父子身后刚刚收拢起来不久,大约三千余党项蕃骑,也是一分为二,随着李氏父子朝着娄室侧后方疾驰而去!

很明显,这对父子就是要在赵官家目下建立奇功。

不得不说,这三千骑与那两支合扎猛安却又截然不同,合扎猛安乃是具装甲骑,所谓铁浮屠一般的超重骑兵,行动缓慢,可一旦冲锋起来却又势不可挡;然而这三千蕃骑,并无马甲,士卒着甲者也不多,启动极速,奔驰出来以后更是速度惊人,烟尘如云,即刻便吸引了所有战场有心人的目光。

娄室扭头见到这一幕,微微一叹,既不多言,也没有多余表示,看他样子,似乎对这支兵马来袭似乎早有预料,却有些不耐烦,根本不愿意为对方调整阵势一般。

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此时娄室周边中军骑兵是圆阵,就好像一个稳定住了的台风一般,理论上是没有所谓前方后方的,所以确实无需调整,便可同时应对两面的宋军。

但是,片刻之后,党项蕃骑轻驰而来,速度惊人,眼看着便要与金军发生骑射交战之时,一直未动,甚至没有去看那个方向,只是竖耳倾听的完颜娄室却忽然勒马,直接朝着侧后方来袭轻骑的方向提速进发!

主帅既动,旁边旗手见状也是毫不迟疑,而五色捧日旗一动,整个金军骑兵大阵也毫不迟疑的放弃了当面的秦凤路步卒,朝着来袭兵马反冲过去……整个骑兵圆阵,竟然无需任何调整,便直接转向扑出,台风也旋即在战场上再度卷起。

来袭党项骑兵收势不住,猝不及防,分成两股的三千骑兵的头部,直接与金军骑兵整个撞到了一起,继而搅拌在了一起。

原本以为会持久的骑射交战,瞬间变成了短促的肉搏交战,而累了一整日的党项轻骑根本不可能是疾风骤雨一般金军重骑的对手,几乎是一瞬间便被台风搅的粉碎,无数只是临时为李永奇雇佣的蕃骑直接朝着东南方与南方炸开逃窜。

而已经被搅入金军阵中的部队却是无路可逃。

其中,李永奇率几十名家族武士,骇然失色,欲逃无路,而混乱中,这名党项大豪看了眼西北方向的两面旗帜……一面是远处龙纛,一面是忽然便靠近且还在靠近的五色捧日旗,却是一咬牙,主动朝着近处的五色捧日旗而去。

他认得娄室!

但毫无意义,他看到了娄室本人的时候,身侧几十骑族中近侍便已经尽数消失,他本人抬箭欲射,也被金军乱箭过来,直接将他连人带马射翻在地。

须臾片刻,三千多党项蕃骑便土崩瓦解,而主将李永奇也浑身血污斑斑,被生擒到娄室身前,二人相顾,一时只有喘息,并无言语。

“娄室……”喘息片刻,李永奇定下神来,抬头张口欲骂。

却不料,一直面无表情的完颜娄室忽然面目狰狞,直接从腰后取下一柄短锤,当面一锤砸下,李永奇头破血流,脑浆爆出,再无声息。

而此时,娄室也怒气不减,却是对着尸首大喝:“一个两个,汉人蕃人,三番五次,你们也配?!”

言罢,其人掷下铁锤,转身而走。

继焦文通部之后,李永奇部也被一击而溃,主将当场战死。

且说,娄室既杀李永奇,根本不去理会溃散党项轻骑,而是直接转身催动部队回身,铁骑台风滚滚而来,再度朝着秦凤路大阵压来,而这一次,蒲查胡盏已经成功掏入秦凤路大阵腹中。

龙纛之下,赵玖扶着自己刚刚戴上的头盔,居高临下望着山下战局,却是一动不动,几乎是毫无反应的看着娄室大发神威,将焦文通和这支应该是那个李永奇所领的蕃骑轻易碾的粉碎。

不是他不想做出反应,更不是他内心毫无波澜。

投入了一切人力物力,费尽心血才辛苦组建出来的精锐御营中军,不惜辗转西夏也要归国助战的边地忠臣,就这么如一个又一个浪花一般直接消失在战场上,他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但是有触动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又能做出什么样反应……吴玠尚在山下,除非连这位吴太尉也溃了,否则轮不到他这个天子亲自去指挥。

而此时,从理性而言,他这个天子最该做的,便是如一个木偶一般坐在这面龙纛之下,给所有人继续提供作战的理由与勇气。

此为兵法所云:不动如山!但仅此而已。

但是,轻易击溃了两路宋军的娄室中军又朝着秦凤路部队过来了,而此时秦凤路的部队已经很危险了。

赵玖在山上居高临下,看的比谁都清楚,就在之前李永奇被一击而溃的同时,女真人的两路铁浮屠,也已经同时成功得手……一边从熙河路、秦凤路之间插入,一边干脆对秦凤路孱弱的腹部进行了挖心掏肺般的成功突袭。

实际上,若非吴玠在后方成功列阵,以本部为督战队,怕是秦凤路要直接崩溃的。

“元帅!我家经略请求援护侧翼!”第二次败下阵来的乔泽来到吴玠身前求援。

“为何是你来求援?”背靠大营勉强立阵成功的吴玠也已经口干舌燥,却是强做镇定相对。

“兵马都监慕容洧在刚刚突袭之中战死,我部刚刚上前支援便也被溃散开来,赵经略找到谁便是谁……”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乔泽几乎带了哭腔。“娄室又回来了,请元帅速速支援吧!”

“我知道了。”吴玠继续强做镇定。“你回去告诉赵哲,若金军此番从你们左面,顺着那股袭入中军的铁浮屠过来,我即刻亲自发中军全军从你们左面顶上去……绝不迟疑!但我要等到娄室定下攻击方向!明白了吗?让他撑住!”

乔泽如释重负,也不搭话,直接翻身上马,便率领寥寥数骑速速回归前方大阵。

而娄室转回到秦凤路阵前,果然变阵,却是放弃了正面环射,直接随已经得手的合扎猛安突入宋军阵中……不过,他没有如吴玠想象的那般从秦凤路大军被掏开口子的东北面转入,而居然是从秦凤路与熙河路之间的缝隙,跟着另一个合扎猛安夹谷吾里补的部队奋力冲了进去!

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吴玠在战马上望着这一幕,非但没有任何心惊,反而一时狂喜……因为他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娄室这是以为营前只剩下秦凤路和熙河路两路大军,没把自己这支部队当回事,所以想一举解决整个战斗!

然而,自己身后这两支藏在两路大军身后的背嵬军才是真正的强军和兜底的主力!

这是机会!

“娄室想一举解决战斗!”曲端远眺彼处,狞笑一声。“想救出完颜兀术!还想一举击溃秦凤路、熙河路两路兵马!好大的胃口?!”

“经略且看!”曲端身侧一将,名为张中彦的冷静指向了塬地的东南方,彼处烟尘滚滚,最少有两部数千大军涌来,一部稍快却在后方,一部稍慢却在前方。“这个方向当是韩太尉部众无疑,娄室应该也是被逼无奈……刚刚李永奇虽败的极快,却也浪费了娄室太多时间与精力,他害怕韩太尉的部队涌来,与营前大军一起将他前后夹住,也怕韩太尉部属直接上塬了结塬上决战……”

“狗屁塬上决战!”曲端破口大骂,他早早从洛阳便动身去了陕北搜罗兵马,也同样不知道两支背嵬军的存在。“此时塬上战局还有个屁用,万一一时分不出胜负,这边娄室却击破秦凤路、熙河路的废物,驱败兵攻入大寨,就什么都没用了!官家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