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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贾和的说法,那群奉命在五岭山间拓宽道路的楚籍徭役、刑徒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本就不服管束,更与越人勾结,意欲谋反,故杀吏夺关。

贾和认为,此举不可饶恕,应该立刻发兵,将那群叛贼拿下,尽斩之!

听上去没毛病,但但黑夫却摇了摇头:“吾恐大军之忧,不在阳山关,更不在南越,而在这萧墙之内啊!”

子婴一愣:“君侯此言何意?”

“监军没有发现么?”

“发现什么?”子婴不明所以。

黑夫笑了笑,让御者桑木带人去屋外看守,勿要使任何人靠近,这才问子婴:“监军方才入营,觉得此地,与武昌营、长沙营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

子婴沉吟,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异样的地方,比如营地不太规整,沿途看见的士卒都是垂头丧气的,哪怕对他们说,朝廷赐每人一级爵,也无人欢呼。

总之,营中弥漫着灰色的悲观气氛,这在黑夫整治过的武昌、长沙两营,是看不到的。

黑夫解开了谜题:“古人云,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武昌营之兵乃新募,故当一鼓,士气高昂。长沙营之兵久顿当地,受疾病所扰,近来服药治愈者甚多,士卒看到希望,士气稍振,故当二鼓,士气衰而未竭,尚可用也。”

“唯独这郴县营,在岭南驻扎整整一年,屡遭越人袭击,伤亡不小。恰逢西路军败,粮道被断,他们不得已撤退时,损失更加惨重,死伤上万。回到郴县后,却被告知不得归还,身心俱疲,师老生怨,故郴县营之兵,当三鼓之气,士气已竭。”

“一支士气枯竭的军队,是打不了仗的,若以严刑峻法强行驭使,让彼辈开山筑关,南下与越人死斗,既然前进后退都是死,结果便只有两个。”

黑夫拍了一下掌:“要么溃散逃亡,要么引发反弹,就像阳山关的徭役兵变一样。依我看,这郴县营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会生乱!”

“不……不至于此罢。”

子婴听得冷汗直冒,郴县营驻扎着两万多人,他们还身处此地,一旦引发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黑夫嘿然:“怎么不至于,公子扶苏为将时,不也闹过一场营啸兵变么?眼下的情况,可比那严重多了。监军,你我现在,就坐在一点火星就能着的木柴堆上啊!”

子婴悚然,一时间,还真感觉屁股发烫,他有胆量拖着病体,跟黑夫到处走,做好监军的职责,但不意味着他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南方。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吓了子婴一跳!

好在,是守在外头的桑木。

“君侯,利仓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被黑夫安排去做事利仓走了进来,作揖道:“君侯,监军,我以分粮犒军为名,在营中行走了一番,果然士气低落,不止是楚籍徭役怨声不绝,连从关中来的秦卒,也颇为不满,嚷嚷说他们明明得到官府保证,一年可归,如今服役已两年,战尚未休,袍泽还在不断患病死伤……”

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见闻,利仓又道:

“期间还有一人,暗中拉住我,说他有要事向将军、监军禀报!”

“是秦卒?”

“不,他是一个楚人小书佐,方才替我给徭役发粮,口才不错,我已将他带回。”

黑夫点了点头:“带进来吧,正好听听,这郴县营,还有何不为人知之事。”

不多时,一名体形高瘦如竹竿,身着皂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他年纪,比黑夫略小,胆子倒是挺大,站定打量了黑夫、子婴后,在亲兵的催促下,才微微一笑,下拜顿首,声音是熟悉的淮南寿春腔。

“小人陆贾,拜见昌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