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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绽开了朵朵血花,是两次攻城留下的痕迹。

城内外上满是尸体,五门皆已大开,写有“武忠”的旗帜在城楼上,一支军队正在收拾战场,给还没死的乱兵补刀,并收走他们从铁山抢走的兵刃。

东门豹正盘腿坐在路边,手持一个碗喝酒,见安圃、尉惊过来,不由大笑道:“安圃、惊,汝等是爬来的么,怎来得如此之慢?乃公都已打完半晌,喝完一斗酒了!”

安圃、尉惊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们听说,东门豹就带了五千人,乱兵在裹挟部分鄂县民众后,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更夺取了许多铁兵,占据城邑,以逸待劳。

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局面,谁能料到,东门暴虎不讲道理,只花了短短一个时辰,便已破军陷城,歼灭乱兵!

究竟是乱兵太不经打,还是东门豹太过勇猛?

他们只能朝东门豹行礼,唯唯应诺,这厮不愧是武忠侯麾下首席战将,不服不行。

尉惊对东门豹亦是以兄长事之,聊了几句后问道:“东门都尉,葛婴与那‘楚王’呢?”

“贼子葛婴太滑头,抢在乃公进攻前,便带着一千人坐竹筏渡江跑了。”

东门豹又饮了口酒,却并未因葛婴脱逃郁郁不乐,而是得意地指着城楼处道:“至于‘楚王襄强’?在那呢!”

安圃和尉惊过去一瞧,这才知道,继位仅三天的“楚王”襄强,在投降之后,又被东门豹枭首,此刻正连尸带头,一起吊在城楼之上,随着风来回晃荡……

像一条死狗。

这乱世里,第一个草头王,卒!

……

“按照君侯在沙羡定的规矩,鄂县被破坏得太严重,不但要减租,更要直接免租三年,并焚毁欠官府的债券,让逃走的百姓能回来耕作,勿要让此地流民贼寇越来越多。”

与东门豹同行的军法官叫“怒”,他是黑夫在安陆县的老相识,也在南征军中做了两年军正丞,地位与去疾相当。

怒一如其名,额上两条粗眉毛,为人严肃,是少数能勒住东门豹这匹野马的人,此刻正一板一眼地为鄂县制定恢复计划。

“至于择一恶吏诛之?看来是不必了……”

因为鄂县的令、尉、丞,已被葛婴五马分尸,三人在乱兵临城时,为保护民众而战斗到最后一刻,怒也是秦吏,物伤其类,敬其忠于职守,让人好生安葬了。

严惩乱兵,治民和恢复秩序的事交给怒来办,东门豹则只关心黑夫交给他的军务:

“君侯在沙羡、州陵向富户、中家借粮,只能让七八万军民多挨半个月,总是聚集一处不是长法,于是吾等奉君侯之命,率军五千东来,本欲分兵就食,但这鄂县被乱兵闹了一遭,恐怕是无粮可取了……”

他已饮酒两斗,倒是还没喝醉,问安圃和尉惊道:“豫章那边的粮食,能运过来吃吃么?”

尉惊摇头道:“从南昌到鄂城,走陆路的话,六百里馈粮,不易。”

“下雉、浔阳的存粮倒是近些,只是数量不多,再借向富户中家借点,运过来,可使吾等万五千人,维持一月。”

“一个月够了,一个月时间,足够我打到对岸去!”

东门豹站起身,叉着腰,看着鄂城以北的涛涛大江,对面有一座城邑,在江雾中若隐若现。

当年,他们正是随黑夫从邾至鄂。

如今,却站在鄂地,北窥邾城。

东门豹舔了舔嘴唇:“对岸可是衡山郡首府,肯定有许多粮食。君侯的命令,本就是让我与汝等合军,再打着武忠旗号,大张旗鼓,做出跨江进攻邾城之势!”

邾城并不空虚,起码有五千守卒,听说是从九江郡、东海郡那边调过来的。

但在鄂县遭到乱兵所劫时,衡山郡守、尉隔江看着百姓恸哭,无数人死在屠刀下,却无动于衷,没有派一个兵过来平乱,最后还是东门豹收拾了局面。

安圃思索道:“驻扎在夏口、西陵的冯毋择拥兵三万有余,定不会坐视不理。”

“乱兵肆虐鄂县,屠戮秦吏百姓时,他去哪了?不就没理么!”

东门豹对一直被己方牵着鼻子走的冯毋择十分看不起,那老家伙大概以为这是黑夫的调兵之计,所以按兵不动吧。

阿豹拍案道:“他若不理,吾等就直接取了邾城,占住不走了!他若是理,就要挥师东进,吾等将冯毋择拖在衡山郡,隔江对峙。那样的话,西边,就空出来了!”

尉惊反应过来了:“我兄长在何处?”

东门豹大笑:“君侯说了,此乃声东而击西之计,吾等在东,你说他会在哪?”

……

此时此刻,黑夫已带着两万五千人,搭船渡过大江,至州陵县(湖北赤壁市对岸)。

州陵县位于云、梦两泽和大江之间,早在十多天前,就已被南征军控制。

看着大江涛涛东去,对岸岩壁映照在夕阳下,黑夫不由感慨,心中有一句词就要脱口而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但他立刻捂住了嘴,左右看着这两岸葭苇弥望,百里荒芜,顿时乐了。

“说起来,我才是第一个来此创造历史的,风流人物啊!”

“此词不该由我来说,而应让千百年后之人,至此凭吊怀古时,用来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