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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在草原上晃荡个一年半载,保存财富族众,观形势之变,流血的事,交给那些想虎争天下的人去做吧。”

乌氏倮明白,天下归属尚未有定数,此时抉择,为时尚早。

急功近利的巴忠,就是摆在眼前的教训,乌氏倮摇头道:

“寡妇清如此精明的女人,怎就生了如此蠢笨的儿子。”

他教训两个儿子道:“汝等须得记住,身为商贾,不管家财几何,务必记住两句话……”

“第一句是,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

“第二句是,长袖善舞,多钱善贾!”

前者好理解,乌氏倮在章邯与黑夫长子落难时伸出援手,眼下南方已然成势,他便多了条路。

多钱善贾也不难,本钱多了,自然就好做生意,乌氏深得此道精髓,所以才能拿出两千万钱奉于胡亥,就当买平安,换得大半年安生。

最难之处,在于长袖善舞。

舞乐里,舞者水平高不高,据说只要看她出场时长袖甩得如何。

而一个商贾是否高明,则要看他,会不会交朋友:长袖荡到你身前半尺,香风阵阵,让每个围观的势力都觉得他欲与自己亲善,最后不管谁获胜,都亏不了他好处……

“脚踏两条船。”乌廷言简意赅,对父亲的生意经做了总结。

“两条?”

乌氏倮哈哈大笑:“眼下的形势,想活到最后,只踏两条怎么够!汝等以为,我暗中出手庇护的人,只有章邯和黑夫长子么?”

他好歹还能数清,自己一共投资了几股势力。

从戴有镶嵌绿松石戒指的大拇指开始,珠光宝气的指头一个个伸出。

“胡亥。”

“黑夫。”

“李信。”

乌氏倮胖脸上的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还有匈奴和……”

“项氏!”

……

秦始皇三十八年,夏历十二月,塞北处处皆是大雪。

越过蜿蜒的长城向北行,越往北,就越冷,尤其是当年连陈平都未到过的阴山大漠以北,雪大如鹅毛,穿几层皮袄都冷彻入骨,这时候还敢在野外活动的人,不是堕指,就要被冻掉耳朵。

越过荒凉的大戈壁,距长城三千里的狼居胥山下,一片毡帐背靠山脊,绵延数里。

这是单于王庭,自从八九年前冒顿王子弑其父头曼后,就带着部众北遁大漠,在苦寒无水草之地避秦朝锋芒。

冬去春来,母羊产仔,母马下驹,女人也诞下孩子,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匈奴部众稍有恢复。冒顿又收拢月氏灭亡后北逃投奔的几个部落,吞并更北边的丁零,匈奴国力,已接近秦朝北伐之前,有引弓之骑数万。

而在单于金帐,柴火缭绕,烘得帐内暖暖的,冒顿正与最信任的左右大都护吃肉喝酒,直到羊皮帐幕被掀开,伴着寒风,三个身上沾满雪花的人,被匈奴武士推了进来。

领头的是乌氏倮家的使者,他单膝下跪,用娴熟的匈奴语对正中央头戴金色鹰冠的胡人说道:

“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乌氏家主让小人,带来他的问候,还有小小礼物!”

说罢,转身让身后二人上前。

冒顿放下手里的马奶酒,摸着卷曲的胡须,用匈奴语说道:

“从一年前起,乌氏便与匈奴恢复通商,但我不要丝帛美酒,只要铜铁器物,还有人,这次送来的是……”

他目光打量使者身后两人:一个是被大雪冻掉一只耳朵的中年人,五旬上下年纪,走路一瘸一拐,另一个则是二十青年,抿着被冻得发紫的嘴唇,脸上有道深深的鞭痕,眼中满是警觉。

“两个瘦弱的奴隶?”

左右都护大怒,觉得乌氏倮是在侮辱大单于,几欲拔刀而起,但冒顿却止住了他们。

“他们就是乌氏家主提到的……楚人?”

“没错。”

在长城服苦役,受尽辛劳折辱的中年人脱去了笨重的毡袄,他身躯瘦削,眼神刚毅,为了此行,不惜失去了一只耳朵。

本该是历史上搅动天下风云的豪杰,如今却如此落魄。

他扫视满帐胡人王侯,最后目光定在冒顿身上,朗声道:

“我乃楚国上柱国项籍之仲父。”

“项梁!”

“幸得乌氏家主庇护,不远万里来此,是想要为楚国,与匈奴大单于,结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