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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鸣镝声不再响起,这意味着,追兵已经远远被甩在了后面。

鸣镝,这还是冒顿在贺兰山时的发明,鸣镝由镞锋和镞铤组成,镞铤横截面呈圆形,中空两洞,当箭矢迎着风射出时,会发出尖锐的鸣叫,有攻击和报警的用途,冒顿还曾对部众下令: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只是因为历史出现偏差,他坐骑和阏氏直接送人,所以没机会用来射马,射阏氏,射父亲,如今常作为匈奴行军报信之用。

策马狂奔一昼夜后,冒顿也终于有喘息的时机,他们凿开一个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湖泊,让饥渴的马儿饮水,冒顿自己则望着南方已经看不到影子的长城,露出了笑。

“虽然蒯彻未能说服那扶苏,反而使其助黑夫截我归路,但幸而我入代时,令韩广将赵长城凿开数十步,作为通道,如今靠着这空隙,方能脱困……”

在一望无际的阔原上,堵住上万骑是可以的,但灌婴、扶苏之兵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出头,双方还互有提防,未能尽力,这反而给了冒顿机会。

而只要出了长城,在寒冷霜冻里难以久持的中原骑从,绝对无法追上从小习惯了这种气候的匈奴人,冒顿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如今乘着风雪停止,速速饮马嚼点肉干,便能继续逃窜。

但这时候,他耳边却传来了哭泣声。

去岁随他溃围的右大将及上百匈奴骑从,此刻都跪在雪地里,朝着南方代地叩拜,右大将甚至用小刀划破自己的面部,鲜血流出,滴在白雪之上,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冒顿知道,这是在嫠面,乃是匈奴习俗,哀悼死者时用刀划破面部,使其流血,然后进行号哭,如此血泪俱流,以示悲痛。

冒顿却阴着脸训斥他们,因为众人尚未脱离险境,哪有时间在这哭天抢地?

右大将抬起有道道血痕的脸:“我兄长,左贤王死在了白登,是为大单于而死的,难道不值得为他嫠面哀悼么?”

“马肥时节,追随大单于南下的七万骑,如今剩下的,不过六七百,他们大多惨死白登,或在跟随大单于突围中,为大肠腧调头拦住追兵,高呼着‘撑犁孤涂’而死去,他们,难道不值得生者嫠面哀悼么?”

冒顿皱眉:“等到了单于庭,我自会嫠面而祭。”

说罢催促右大将带人上马,他需要离长城再远一些,才能有安全感。

但冒顿却发现,右大将等人牵了马后,却在原地窃窃私语,并无启程的意思,冒顿甚至听到一句:

“大单于对妻、子尚不甚惜,何况是普通部众?”

他不由愠怒,纵马过去扬起鞭子,抽了几个还不住朝代地方向跪拜祈祷的匈奴人:“若汝等不走,那便留在这,等着被秦人杀戮,追随死者而去!”

天寒地冻,面皮本就被风刮得生疼,再被硬邦邦的鞭子一打,顿时皮开肉绽,几个匈奴人被抽得疼痛不已,但他们看向冒顿时,却没了往日的畏惧与崇敬,取而代之的,是埋怨与不甘……

冒顿停了手,他这时候才发觉,在仓皇的奔逃中,自己的亲信几乎都已失散,眼下周遭这些人,多是右大将的直属部众。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右大将在离冒顿不远处,单膝盖下跪道:“大单于可还记得,十多年前,头曼单于在河南地之战里,大败于秦人的事?”

冒顿如何能不记得?

失我贺兰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匈奴人的歌声里带着怨望,而就在这歌声中,冒顿谋杀了头曼!夺取了大单于之位!

“当大单于杀死头曼,继位为新单于时,我,作为孪鞮氏的远宗晚辈,也在人群里看着你,那时候我觉得,大单于做得对,这是草原,弱肉强食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一头孱弱的老狼,无法带领狼群,更何况,新的狼王,已拥有尖牙利爪。”

“狼子杀死老狼,吸干它的血,吃掉它的肉,才能狠辣而强壮,这才是胡人的生存之道!”

“而现在,大单于,你经过这场大败,已经再没有资格,统领胡人了!”

右大将站起身,抬起头时,冒顿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还有似曾相似的眼神!

眼中凶光毕露,仿若要咬断老狼王喉咙的恶狼!

冒顿急忙举起弓,反手抄箭,却愕然发现,放置在马背上的箭囊,不知何时被人抽空!

反倒是右大将一挥手,那数百匈奴人便毫不犹豫地朝冒顿扑来。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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