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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阴晴圆缺。

这是每天他透过窗户,看见的月亮。

司渊长长地“喔”了一声,端起小杯子去卫生间洗漱。

观星沉默片刻,坐在书桌前,重新拿出了纸和笔。

他在画画。这幅画观星已经很久没画过了,叫“我和爸爸”。

观星先是画了一个漆黑的小人,这是他自己。然后他会再画一个高高的大人,那是他的养父。

观星不会笑,但是画面里的两个小人都有着微笑的表情。他知道,微笑是表示高兴。

可是这一次画画,观星却遇到了问题。

他画不出来李追月。

无论观星怎么落笔,怎么用力,他都没办法在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握着笔的手开始打颤,笔尖不听使唤。

因为自身的特性,观星清楚,只有一种情况下,他画不出人像。

那就是被画的那个人彻底的消失。

这个消失不是指“死亡”,人死后还有意识体,意识体还能成为其他的生命形态。

这就像是水滴蒸发成汽,许久后遇冷凝华,再次变成一滴水从天空落下。

生命的循环也是如此。尽管后面那滴水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一滴。

观星知道李追月其实还存在,在宇宙的某个地方。

现在,他不存在了。

观星收起了纸和笔,躺在床上。九点,灯熄灭。

观星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的故事。

他在孤儿院一个人画画,画着画着,代表院长的纸片人带来了另一个纸片人,说:“他是你的领养人。”

因为比其他人高一个维度,观星说出来的声音,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懂,像是邪魔的絮语;医生说那是因为他有智力障碍和阿斯伯格综合征*;只有李追月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倾听。

后来发生了灵异天灾,不少人都觉得他是那个灾难的源头。只有李追月会跟他说:“不要担心,爸爸在。”

李追月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骗走了观星的皮,披在自己身上。想要伪装成和管理员一样的生命体,从而逃避死亡。

但观星依然感觉到了悲伤。

黑夜里,突然传来了吸鼻涕的声音,哭的呜呜咽咽。

睡在隔壁的司渊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我想我妈妈了。”

观星盯着天花板,压下了嗓子里的颤音:“……吱。”

-没关系,你哭吧。

*

司辰怀里揣着一张聘用合同,坐上了离开幼儿园的车。

来接他的司机和来时是同一个人,看见司辰时,表情写满了震惊:“你居然还活……不对,你面试成功了吗?”

司辰坐上副驾驶位:“没,还差最后一轮。正赶着去呢。”

他拿出合同,给司机看了眼。

司辰倒不担心这份合同会出事。

他之前悄悄试过了,不管是用手撕还是用火烧,这张A4纸都毫发无损。

纸上承载着极其强大的因果律。

只有任务完成,或者司辰死亡,这张合同才会变成一张普通的纸。

出租车司机的眼眸死死盯着李追月写的那行字,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杀死园长?怎么可能。就你?就你?”

司机打量了一下司辰:“7阶,我死的时候,全联盟最强的人才5阶。你应该是里面靠前的那一批吧?”

司辰回答:“是。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的老师也在。”

司机握紧了方向盘:“嗬嗬……老师,也行。最高也就九阶吧。这是除了那三个地方外,所有维度宇宙能承载的上限。园长虽然没有突破这个极限,但……园长死不了的啊。”

他絮絮地重复着,浑浊的眼白里出现了细细的血丝。

司机是因为违背了和观星的约定,被因果律反噬死亡的。

但他在幼儿园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这里最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不去看,不去想。闭上眼,那就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么度过的。

那些敢于反抗的灵魂,现在都被圈养在动物园里。

司辰道:“带我去找一个人。”

他拿出手机,给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宋白的影像:“就是他,车牌号TA8888。”

司辰不知道宋白在哪,但他觉得,司机应该知道。

这辆出租车有送乘客抵达目的地的特性。

司机满头大汗,头抵在了方向盘上。声音甚至充满了怒意:“我上一个载的人也在找他……你去了能做什么?你那老师勉勉强强,你算什么东西?!”

而他上一个载的人,是园长。

园长看不上他这样寡而无味的意识体;但如果他不听话,载个司辰过去,这件事就不好说了。

他确实死了,但是又没有活腻。

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睡状态,但起码,他可以期待一下,自己遇到的下一个乘客是什么模样。

司辰能理解他的顾虑,并没有催促。

他询问:“那可以告诉我,上一个乘客是在哪下车的吗?”

司机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上坟用的香,点上,插在了自己的挡风玻璃前。

香灰缓缓燃烧,司机吸了一口浑浊的烟。

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道:“算了,走吧。你一个人过不去。这次有点远,得加钱。”

司辰把剩下的钱全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了他,语气里充满歉意:“只有这么多了,师傅。”

司机数了数,一共39。

司机踩下油门,愤愤道:“遇到你算我倒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