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9章 残羹与孤灯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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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少年喃喃自语。
这个词在书上看过无数次,直到今夜才真正懂得其中滋味。
青山依旧在,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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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总说万物有常,可人心的刻度,为何总是追不上世事变迁的速度?
回到桌前,发现自己的碗里还剩着几粒米饭。
忽然想起木叶的怪癖——那老头每次吃完饭都要把碗舔得干干净净,说是"惜福"。
有次剑十一笑话他,老头却认真地说:
"一粒米要经过八十八道工序才能上桌,怎能辜负?"
筷子尖一粒一粒地捡起剩下的米粒。
易年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原来是有飞蛾扑向光源,翅膀扇动的气流扰乱了火焰。
也不知这天寒地冻时节,这些东西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不是小院儿里忽然多了人气儿?
飞蛾最终落在灯盏边缘,纤薄的翅膀被烤得卷曲起来。
易年用筷子头轻轻将它拨开,飞蛾却再次义无反顾地扑向火光。
如此反复三次,直到它的翅膀彻底焦黑,跌落在桌面上,六条细腿还在徒劳地划动。
少年注视着这微小生命的挣扎,想起了金翅大鹏鸟消失的瞬间。
想起了鬼王消散前最后那个释然的微笑,想起了莫道晚步步生莲时,衣袂翻飞如鹤翼的身影。
"向死而生…"
易年轻轻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飞蛾停止了挣扎。
月光落下,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易年就着这微光收拾碗筷,瓷器的碰撞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洗碗时,发现自己一直用的那把菜刀已经磨得极薄,看来是莫道晚弄的。
刀把上缠着新的麻绳,绳结打得整齐又结实,也是莫道晚一贯的风格。
收拾完厨房,易年从柜子里找出半截蜡烛。
这是用山里的野蜂蜡做的,点燃后有淡淡的蜜香。
烛光重新亮起时,注意到墙角堆着几捆干柴,每根都劈得大小均匀,整齐地码成金字塔形。
莫道晚连这种事都做得一丝不苟。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易年走到院中,看见竹枝在月光下狂舞,影子在地上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远处的山峦像沉睡的巨兽,背脊起伏的线条沉默而坚韧。
取出总看的那本太玄经,想要静静心。
忽然发现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枫叶,是七夏放的。
叶子已经脆得几乎一碰就碎,但叶脉依然清晰如初,像极了人心中那些永不磨灭的记忆。
烛光下,少年慢慢翻着。
手指抚过那些字迹,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某种更深沉的倦意。
就像长途跋涉的旅人,明明看到了终点,却发现还要翻越最后一座山丘。
书中的内容已经看了太多遍,似乎早已没了静心的作用。
将书合上,枫叶重新夹在了里面。
起身,来到了莫道晚住了十几天的西屋。
点亮蜡烛,西屋依旧干净。
莫道晚睡过的床榻,被褥叠得方正。
枕头摆得端正,连床单的褶皱都透着某种刻意的整齐。
这场景太过熟悉,近晚峰的竹舍里,莫道晚永远保持着这样的习惯。
熄灭蜡烛,回到了自己的东屋。
点亮最后一截蜡烛。
烛光摇曳,将药柜的影子投在墙上,那些小抽屉的轮廓莫名像是圣山藏经阁的书架。
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拉开标着"龙胆草"的抽屉,里面除了药材,还静静躺着一枚松果。
这是去年过年,剑十一拿来的。
当时小胖子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落北原的,寻常人去都不敢去!"
没什么用,但证明小胖子可以活在落北原。
松果已经干透,却还保留着当时的清香。
易年将它放在掌心,仿佛又看见剑十一那满脸自豪的模样。
放下松果,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这张床他睡了十几年,每一处木纹都熟悉得如同掌纹。
屋顶的横梁上还刻着十二岁时量的身高,旁边是师父用朱砂笔写的日期。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
易年想起师父说过,这是山神的信使,专门来收走迷路的魂魄。
不知今夜,它又要飞向何方?
睡意渐渐袭来时,少年恍惚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穿着木屐走过廊下,"嗒、嗒、嗒",节奏不紧不慢。
猛地睁开眼,却发现那不过是屋檐因为热气融化的雪水,滴落在青石台阶上的声响。
晨光微曦时,易年才勉强合眼。
梦里,近晚峰下的松涛如海浪般起伏。
莫道晚在灶房里忙碌,宋令关大声吟唱着不成调的诗句。
而他自己,还是那个刚入圣山不久的懵懂少年。
有些人,有些时光,就像蜡烛。
曾经照亮过你的生命,却注定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你能做的,只是在余温尚存时,记住那份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