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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已冷沉许多,夹杂不悦。

那范公子横行惯了,见韩蛰气势虽冷厉,衣裳质地不算名贵,且无人随从,想必是哪儿的小将军,嗤的一笑,折扇摇到一半,“不”字才出口,手腕便被韩蛰拧住。

折扇“啪”的掉在地上,范公子大怒,立时呼痛,“你做什么!光天化日行凶么?”

“范自谦还在牢里。”韩蛰答非所问,眉目冷沉,“强取豪夺也算罪名。”

这名头报出来,范公子的呼痛戛然而止。

骄横放肆的神态稍稍收敛,他看向韩蛰,“你是什么人?”

“今日我就算废你这条手臂,你姑姑也难追究,信不信?”

“你……”范公子愣住,见韩蛰眸色一沉,腕间有剧痛传来,忙道:“等等!”

“卖不卖?”韩蛰手指加力。

范公子疼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忙点头,“卖给你,卖给你就是!”

韩蛰这才松手,取银票递给伙计,命将玉虎包起来,递给令容。

令容喜出望外,心里一合计,今日已花了韩蛰不少银钱,回京后该补上,遂盈盈笑道:“舅舅属虎,所以买这玉虎给他。今日多谢夫君。”

“谢什么。”韩蛰淡声,侧头觑她,“他也是我舅舅。”

说的也有道理,和离之前夫妻一体,也无需分得太清。

令容转而问道:“方才那人夫君认识吗?”

“是河东节度使范通的儿子,仗着范贵妃胡作非为。”

难怪!范家巨富却还如此强取豪夺,从河东跑到归州地界耍赖,活该被韩蛰教训。

令容抱着玉虎,心满意足。

两人走出很远,范公子还站在玉器铺子门口,满目恼恨。直等两人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回身入内,喝命伙计找来笔墨,将韩蛰和令容的相貌画出来——能迅速记住旁人相貌,半分不差的画出,形神兼具,这算是他最突出的天赋了。

可惜这天赋没用在正事上,大多用来记仇报复了。

……

礼物既已齐备,回客栈的路上,令容又随手挑了几样首饰。

韩蛰临行前往关押长孙敬的客房走了一遭,两炷香后出来,召樊衡单独嘱咐了几句,让他将长孙敬带往山南节度使处,回京后不许张扬此事。归州即属山南道,樊衡应命,带了四人随行,押送长孙敬离开。

韩蛰跟令容用过午饭,也动身前往潭州。

归州到潭州不算太远,韩蛰来时孑然一身,疾驰如电,回程带了令容,走得倒颇慢。

途中经过一处名胜,还带着令容去逛了一圈。

晚间宿在客栈,两人仍旧同榻而睡,相安无事。

翌日天气晴好,令容这一路都是金环束发,为免宋建春挂心,特地请伙计找了妆娘,梳个漂亮的发髻,一扫先前的阴霾丧气。

金簪挽发,珠钗斜挑,耳边点缀明珠,乌鸦鸦的发髻盘起,娇艳明丽。

令容揽镜自照,甚为满意,这才跟韩蛰前往宋家。

正是晌午,宋家宅邸紧邻州府衙署,宋建春忙了整个前晌,才要用饭,听见门房说锦衣司使韩大人带着金州的表姑娘来拜见,惊愕之余喜出望外,亲自出来迎接。

宋重光听见了,也觉意外,忙跟在身后。

门房早已接了韩蛰的马和大小包裹,满面含笑的请二人绕过照壁往里走。

令容前世初至潭州,就是住在这府里,后来宋建春升任刺史,宅邸也不曾变过。从外头街巷到门口石狮匾额、照壁花厅,这府里的一草一木,整整七年时间,全都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甚至比金州的娘家还要熟悉。

前世活了二十年,幼时模糊的记忆不算,烙刻在她脑海的大半事情发生在这座府邸。

丧命重活,在傅家时,她只觉得庆幸。

到了这里,刻意遗忘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记忆全都翻涌而来。

她记得初至潭州时娘亲的伤心病弱,宋建春眼角的潮润,记得宋重光的甜言蜜语和狠心背弃,记得无数个睁眼到天亮的夜晚,记得韩蛰的闯入和唐突话语,记得临上京前她坐入马车,宋建春骑马陪在旁边——当时宋建春的言语,她甚至都记得清清楚楚。

令容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甬道拐角处,宋建春爽朗的笑声传来,初冬阳光尚且和暖,迎面而来的男人魁梧健朗,并非前世阴雨中的痛心悲伤。

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伤心的娘亲,而是她的夫君韩蛰。

那一瞬,前世记忆与此刻情景碰撞,令她喉头微微发热。

“舅舅!”令容快步上前,盈盈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