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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远不止这样。

他还有一种感觉,叶家儿子嘴里一开始说的什么他从小这么养大,委屈辛苦之类的,极有可能是会错了意,和自己一开始问的隐疾是两码事。

他们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他阴着脸,想了片刻,叫进来丁春山,叫他盯着点苏家儿子。

“派个稳妥的,专门干这个的。”他吩咐了一声。

叶贤齐逃出生天,怕再出纰漏,一出司令部,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军医学校去找表妹,等在学校门口,见表妹出来,将她拽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把刚才自己被叫去司令部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雪至,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知道了你是女的?”

苏雪至譬如五雷轰顶,没想到之前用来拒绝婚事的借口,竟还有这样的后续。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开始也是慌了神,勉强定下心神后,就问叶贤齐和他的对话,让一句句地重复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表哥没在他面前,直接说出自己是女的这样的话。

现在唯一的盼望,就是各有所想。

拿身有隐疾来解释表哥一开始的那一番话,也是勉强说的过去的。希望贺汉渚就算有所怀疑,也不至于往自己是女的这个方向去想。

退一万步说,即便运气不好,真的来了最糟糕的结果,现在事情都出了,慌也没用。

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自己质问的。

真那样的话,只能照情况,走一步看一步了。

照苏雪至的推测,就算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再愤怒,应该也不至于会把事情往大里搞。

这事弄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最坏的结果,应该就是自己退学,被赶走。

担心他报复苏叶两家的欺瞒?

以苏雪至现在的感觉,他应该不会。

至于表哥说出来的什么她喜欢傅明城,是为了傅明城而跳的河……

说都说了,还能怎样?

即便让他误会,认定这是事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严重事。

自己的私事而已。

况且,就算当场打死这个表哥,也追不回他说出去的话了。

“雪至,你之前到底都跟他说了什么?”

叶贤齐见表妹脸色难看,就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心急火燎。

苏雪至慢慢地稳住了神。

算了,也不能全怪表哥。

谁会想到阴差阳错,会有这么一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苏雪至不方便在叶贤齐面前说贺汉渚曾有意要将妹妹嫁给自己,怕损了贺兰雪的颜面,就含含糊糊解释了下,说之前遇到一个意外,为了蒙混过关,骗了他,说自己患病。

叶贤齐这点倒也挺好,没怪表妹没预先和自己说,就懊悔不已,不住地责备自己蠢。

苏雪至安慰了他几句,说没大事,大不了自己不读了,回家去。

接着又叮嘱,接下来,要是贺汉渚再找他,无论怎么问,关于自己的事,都别答。

“知道,放心吧,不会再说半个字了!”

叶贤齐见表妹没有责怪自己,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是大咧咧的性子,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实在不行,大家一起埋,也不算亏。

现在表妹自己看着都不慌,他自然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对好口风后,也就走了。

叶贤齐走后,苏雪至自己又想了下。

别管贺汉渚那边现在有没起疑,反正自己这边,能遮掩的话,自然还是尽量遮掩。

真被赶走不能继续这边的学业,说真的,她也有点不舍。

她怕再出什么意外,决定再谨慎一点,不该做的,可能会落入人眼的事,一件也不去做。

实在不行,就去实验室。

校长特批,就在前些天,她手上又有了实验室的钥匙。

那里也有卫生间。

有些不方便的事,可以借用一下。

苏雪至在暗暗的紧张中等待了几天,庆幸地发现,贺汉渚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或许,真的是自己过虑了。

他清楚了自己不想娶他妹妹,就算知道自己用身有隐疾的借口去骗了他,应该就不至于还是盯着自己这么个小人物不放吧?毕竟,每天都那么多的事,想来也够他忙的。

譬如昨天,一件意外的大事,就又再次占据了今天的报纸焦点。

唐小姐投的一个戏园子开张,昨晚是首场的开箱戏,请来名伶压场,更邀得本城不少的名人到场助力,其中就有督办廖寿霖。

但谁没有想到,廖寿霖遭遇刺杀,被枪手狙击在了戏园子的门口,身中数弹,当场气绝。

更令人意外的是,枪手竟没逃走,自己去投案自首了。

根据报纸的挖掘,原来这场刺杀,竟牵涉到几年前的一桩风流旧事。

当时,廖寿霖看上了手下一个军官的貌美太太,威逼利诱,夺了过来,做了姨太太,后来担心报复,寻了个借口,杀了那个军官,他的妻子闻讯,吞了鸦片,自杀殉夫。

当时这个事,还曾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了,后来被压了下去,渐渐也就没人提了。

而现在,这个枪手,据说就是当年那个军官的儿子,当时逃走,现在回来替父母报仇,杀了人后,甘愿伏罪。

一个盘踞本城多年,在贺汉渚到来之前,堪称是本城一号的大人物,就这样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背后的隐情,又牵涉到血亲复仇,人伦天理。

不用说,这桩刺杀案造成的轰动效果,绝对不亚于前些时候傅家出的那些大事。

苏雪至对这个新闻本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来到这里之后,从在船上亲历贺汉渚遇刺开始,到了现在,她已经开始明白,这是一个无法用自己从前的认知去看待的时代。

她也不认识那个被刺杀的大人物,除了感慨一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悲哀之感。

反倒,她有点暗暗抱了希望,但愿贺汉渚会被这个意外的大事给分心掉,不用再记着自己的那么点芝麻小事。

要是这回,能让她安全过关,她暗暗祈祷,下回等她路过城隍庙,她一定进去,买两支香火拜几下。

这一日,就在天城因为这桩几天前的刺杀案引来各方注目,舆论随之沸沸扬扬尚未平息之际,一列北上的火车吐着黑烟,鸣着长笛,进入天城的火车站,最后缓缓停在了站台上。

一列普通车厢的门被打开,在车站乘警发出的维持秩序的吆喝声里,从车厢里拥出满车迫不及待要下来的乘客,仿佛迟了一步,就要影响自己接下来的气运。这些乘客里,有生意人,有投奔亲戚的,有想来这里找生计的,自然,也有前来探亲访友的。

车厢里最后出来一拨人,其中一个,年过半百,面皮黑紫,头上扣了顶毛帽,穿身长袍马褂,下来后,望了一眼四周。

叶汝川,苏雪至的舅舅,在养好伤后,因挂念外甥女在这边的情况,加上也想亲自拜会一下贺汉渚,上月在和妹妹叶云锦商议后,在苏忠和两个年轻小厮的随同下,不辞万里一路辗转,终于,于今日抵达天城,下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