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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所有的这些,都和她有关,南北甚至有种错觉,这个人和自己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他像是如影随形,洞晓着自己的一切。

在四大家族之下,尚有九个不容小觑的姓氏。

吴氏就是其中之一。

经过这么多年的蜕变,他们四家大多参与的是各国的上层政治,对赌场之类的蝇头小利,没什么大兴致。世界这么大,总不能钱都让他们赚了,该让的总要让。

可缅甸的迈扎央赌场,真是个特例。

“在两三年前,迈扎央刚刚有赌场,你知道,当时的赌客很迷信‘见红’,”南北轻声贴在他的耳边,告诉他,“他们相信,只要见红,就可以让人手气旺盛,大杀四方。如果那时你去迈扎央,会看到所有的街道霓虹灯闪烁,到处都是‘冲喜’的招牌,肮脏简陋的屋子里,会有人给你准备劣质的毒品和黑瘦、幼小的处女。”

她不喜欢,走在那些土地上,随时都能听到单薄的木板墙壁内的淫乱声响,最可怕的,从没有任何抗拒的哭声。

在清晰的摇骰子声响中,程牧阳低下头,回答她:“我知道,你不喜欢。”

程牧阳的手,始终在轻轻地抚摩她的手臂。就像真是爱极了什么东西,只想去反反复复地触碰,确认它真的存在着。

两个人的心思,都早已不在这里。

有什么悄然蔓延在血液里,一触即发。

大堂的另一侧传来了骤然的欢呼,还有诅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同时,伴着嘈杂的骂声,从入口的楼梯处滚落了一个人影。

片刻的安静后,她终于从珠帘的缝隙,看清了匍匐在地的人。

是个黑瘦的,几乎不着寸缕的小女孩。

2

四周是越来越大的哄闹声,谁都不知道,是谁丢下来一个小女孩,可所有人都清楚东南亚曾经最流行的“见红”博彩。有人能在今天,在这艘船上,在这个赌场里公然做这种事,光是想象,就足够让场内的所有人热血沸腾。

南北蹙眉。

她伸手撩开珠帘,只是想看看这艘船上,有谁可以有这样的胆子。

很快入口的楼梯,就出现了一双脚,整个人慢慢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有人认出来了,低声开始议论开来。

南北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低声喃喃了句话。

“什么?”程牧阳低声问她。

“当初让吴家让出赌场时,这个人最不肯配合,”南北笑了笑,“我对他印象很深。”

“略有耳闻。最后是中缅政府以赌博罪,查封吴氏在大陆和迈扎央所有的家产,勒令吴氏停止在缅甸的赌场生意,很意外的处理方法,”程牧阳看着她,“不过,处理得很有意思。”

“有意思?”南北笑吟吟地看他。

程牧阳颔首:“你哥哥和那些反政府武装称兄道弟,而为你查封赌场的,却是缅甸政府。”

在他们低声交流的时候,那个吴家的小少爷,已经站在女孩子面前,让身后的人抱起小女孩。小小的一个身子,被人夹住腋窝如此抱着,竟单薄得像个破布娃娃。

他两根手指捏起那惨白惨白的小脸:“不要跑,一会儿有你舒服的时候。”说着话,伸手召来了一个年纪大些的赌场招待,“这里有没有包房?”

女人没想到,会有人有这种要求:“有,有是有,可是这里是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

女人微微笑着,柔声说:“周生老先生这次特意交代过,这艘游轮上因为有贵客的忌讳,不允许有任何的见红冲喜。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如果有人不能接受,只能请先生下船了。”

“见红冲喜?”吴成品也在笑着,用右手扯下了小姑娘的破布裙子,“她是我女朋友,小女朋友。”然后,是上衣。

因为布太硬,扯了两三次,终于在布料撕裂的声音里,扔掉了扯成几块的布料。

他做得太坦然,借口也太巧妙。

赌场的那个招待,竟然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所有的珠帘都已被人掀开,那些端着酒水和熏香游走的女孩子,也都停步,让开了那个矛盾的集中地。

最后掀开的那面珠帘后,走出来的,是南北。

她登船是个意外,参与这次的事情也是个意外,所有人都默认畹町的南氏不会出现。所以,当她和程牧阳出现在码头,除了深知内幕的人,都以为她不过是程牧阳的女人,那个莫斯科战争之王的某个女人。

她穿过一道道珠帘的隔间,暧昧不明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走近了,吴成品身边的人才都退了开。吴成品手里已经握着把压衣刀,暗银色的刀身,在一寸寸割着女孩身上最后的布料。

细微的缅甸语,从那个小女孩的嘴里呢喃而出。

她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人听得懂,这个小女孩只是在念着经文,她几近全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却在念着经文。

“别来无恙,南大小姐。”

吴成品余光看到她,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他丝毫都不意外。

这样的称呼何其恭顺,可是这样的动作,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南北,我就是为了你而来。

“有几年了?”南北把视线移到他身上,“两年?两年前,我们在迈扎央见过。”

“大小姐还记得?”

吴成品手腕顿了顿,银色的光,在手中折射着。

他的刀尖就对着她的心窝,伸出手臂就能刺入的距离。

程牧阳和沈家明同时直起身子,沈家明对身边的人挥挥手,而程牧阳已经从怀里摸出银色的枪,端在手里,瞄准了吴成品的眉心。

同时,有上膛的声音,在他四周十几步开外,有二十多个程牧阳的人同一时间举起枪。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出现,如何上前的。

所有人都是悄无声息地举枪,除了上膛和瞄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南北却看都不看那刀,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在迈扎央,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忌讳什么。”

“好,哈哈,好!大小姐继续。”

吴成品舔着自己的嘴唇,手腕已经翻下来,刀锋向下。

她漆黑的眼睛里,平静得不真实:“当初,在边境线上有十几个家族,为什么现在只有四个?”她又走近一步,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刀刃,“因为中国人总是迷信一些数字,比如4,比如9,所以我们自我淘汰,胜者为王,败者灭门,最后只剩了四个姓氏。就这么简单,”话没有说完,吴成品的右脸又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所以,不要以为,你能挑衅我们。”

第一次是猝不及防,包括吴成品这个挨打的人,都始料不及。

而第二次,却让近百平方米的赌场都寂静下来。

程牧阳像是笑了,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

“北北,”沈家明捏着几乎要燃尽的烟,曲指弹进了烟灰缸里,“这船上不能有人命。”如果可能,尽量不要在周生家的游轮上闹出人命,这是客人的礼仪。

而且他知道,南北能做到什么。

她转过来,虽然是回答沈家明的问题,却是在看着程牧阳的眼睛:“不要开枪。”

沈家明原本是笑着的,看到她转过来,脸色却骤然变了。

她的身子,和抱着小姑娘的两个男人,刚好挡住了吴成品的所有要害。可就在沈家明冲出去的时候,吴成品已经动手了。

刀锋阴冷,直奔南北的后心。

就在刺出去的一瞬他却被人捏住了咽喉。南北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后仰弯身子,两根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他的喉骨上,粉红的指甲,嵌入古铜色的咽喉。

那把匕首就悬在她的腹部。多一寸,就足以致命。

大片大片的白光,从吴成品的眼前掠过。咽喉要道被人拿捏着,稍稍用力,就是窒息。

比起两年前的压制,此时他才知道死亡并不神秘。

她想要让他濒临窒息,亲眼见见绝望的样子。手指刚才捏紧,用力,忽然感觉吴成品僵住了全身的肌肉,喉骨竟开始不自觉地上下滑动着,在她两指之间,挣扎着想要求生。

南北轻轻蹙起眉,很快又舒展开。

是程牧阳。

她松开手的时候,吴成品同时跌落在地板上。

子弹正中眉心,分毫不差。

也因为是眉心,她身上没有沾任何的血迹。

在程牧阳开枪的时候,所有持枪的人,都在下一秒同时射杀,有消声器,二十多发子弹的射击也带来了非常瘆人的穿透肢体声响。除了吴成品,吴家的人中的都不是要害,跌落在地面,蠕动着身子痛苦呻吟。

远处的程牧阳把枪收回去,脸孔在橙黄的灯光下很平静,只有眼睛是看着她这里,他拍了拍沈家明的肩膀,走到了南北的身边。

她正弯腰,摸着小姑娘各处的骨头。

幸好,没有任何骨折。

她轻声用缅甸语,说:“不要怕,我是南北。”

小女孩眼睛忽然亮了一亮,伸出手,有些抖,可还是放在她的手上,呢喃了一句话。没有人能够听得懂,除了她。仍旧是缅甸人喜欢说的祝词。

那个极度贫瘠内乱的国家,却乐观快乐。

他们相信佛祖能保佑人,就连此时此刻,经过暴虐和死亡,她仍旧这么虔诚地相信。

迅速有人移走了尸体和伤者,几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侧身坐在地板上,很娴熟地擦洗血迹。小小的波折,反倒让所有人都赌性大发。

不得不承认,对于赌徒来说,见血绝对能够让所有人忘了人性,沉浸在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赌桌上,沉浸在青花瓷碟里那对上下翻飞的骰子里。

几亿美元虽不是个大数目,可这一个赌博罪,究竟让吴氏被两国盘剥了几层皮,她也有所耳闻。吴成品对她有如此怨气,情有可原,恩怨也还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