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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夫人花容失色,叫道:“快,快拦住那个畜生!”可婢女惊慌地四处逃散,根本无人敢去阻挡。

嘉柔却走上前,抽出腰上的牛皮鞭子,重重地往马前的地面上抽去,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马儿再度受惊,抬起前蹄长嘶,又转了一个方向。嘉柔趁机跃上马背,一边勒着缰绳,一边抚摸马的颈部,慢慢让它平静下来。

众人惊怔地看着马上的少女,无不为她的胆识所震。田夫人缓过神来,气得要杀了这匹马。私兵跑到她身边劝说,这马是大郎君花高价买来的,杀了估计郎君会不高兴,田夫人这才作罢。

田夫人又要谢嘉柔,嘉柔只将马还给田家便离开了。

玉壶跑到嘉柔的身边,摸着心口:“郡主,那么凶的马,您怎么就不怕?其实让它吓吓田夫人也好!让她那么嚣张!”

嘉柔原本没想那许多,马冲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就上去了。驯马的本事,还是上辈子虞北玄手把手教的。他还笑话她笨,胆子小,总躲在他怀里乱叫,但也没让她栽过跟头。

原来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努力去忘,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田夫人很快让道,等王府一行人过去以后,百姓也在议论声中散去了。

路边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马车的竹帘轻轻放下,车辕上坐着一个丹凤眼,气质清冷的男子。他低头道:“郎君,我……”

原本只是想吓吓那个田夫人的,谁让她挡着路了。

“没事,走吧。”车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如漱玉凤鸣般。风掀动竹帘,露出里面柔软的地毡,一鼎银鎏金三足香炉和一截皂色袍角。

袍子上垂放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浅浅的粉。

“是。”男子驾马,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扬起一阵轻尘。

此后,藩镇势力割据,大者连州十余,小者也兼有三四州。他们之间不时连横叛上,或以武力相并,纷争不断。

淮西节在淮水之畔,在诸藩镇之中势力本不算强,直到虞北玄夺了其养父之位,接任淮西节度使。他收留亡命之徒,把他们编入牙兵,藩地内不服管制的,一律血腥镇压。巡视州府的时候,网罗各色人才,甚至不惜重金聘请朝廷的清要官员为自己帐下的幕僚。

短短几年,淮西节就从原本所辖的四州,扩展到如今的七州,并能与河朔三镇叫板。

而此时,他还不到三十岁。

木诚节知道虞北玄绝非池中之物,未料他竟敢将主意打到南诏,染指爱女,自然怒火中烧。

晌午时,父女俩又因此事争执。木诚节气急,用力扇了木嘉柔一巴掌。他平日对女儿亦算严厉,但从未打过她一下。这巴掌下去,连他自己都十分震惊。

木嘉柔当场哭晕过去,至今未醒。

“大王,外宅那边……请您无论如何过去一趟。”门外,随从小声禀报道。

木诚节正为女儿的事烦心,口气不好:“何事?”

“前阵子您不在,外宅不敢报过来。那位娘子生了个小郎君。”随从恭敬地说道。

木诚节皱眉,犹豫片刻,还是推门出去。

*

王府的后宅被分隔成几处院子,其中居北且修葺得十分精美的,是王妃崔氏的居所。

崔氏出嫁之时,不仅带来了丰厚的嫁妆,还带了很多的能工巧匠。云南王府便是他们的心血之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将园林的精巧和秀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主屋之内,下人都安静地各行其事。

崔氏坐于内室的床边,拿着巾帕为躺在床上的少女擦脸,眉间笼着愁云。

陪嫁的乳母阿常小声安慰道:“娘子别着急。等小娘子醒了,咱们再好好劝劝。”

崔氏叹气:“昭昭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那虞北玄不知用什么法子迷了她的心窍,我们根本劝不动。我最担心的是与李家的婚约。”

阿常看了一眼盖着锦衾,紧闭双目的少女,暗自摇了摇头。

小娘子不满婚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早年,木诚节北上长安之时,曾与李家结下一段不解之缘。两家约定为儿女亲家,只等木嘉柔十六岁之后便出嫁。

李家系出赵郡李氏,与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五姓七望,是世家大族中的顶级名门。

尽管到了本朝,这些士族的势力已经逐渐减弱,不似前朝时那般呼风唤雨,但他们仍然掌握着中原极大一部分的权势和财富,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崔氏知道李家家风甚严,倘若知道未过门的儿媳要与人私奔,婚事难成还是其次,就怕两家因此结下什么仇怨。

床上的少女忽然双手按着脖颈,不停地挣扎,似乎十分难受。

“小娘子!”阿常叫了一句。

崔氏回过神来,连忙抚摸女儿的手臂,柔声唤她:“昭昭,阿娘在这儿,不怕。”

少女在母亲温柔的安抚声中逐渐平静下来。

她尚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一个巨变。

*

两日后的午间,王府后花园的自水亭外,依次排开两列衣着鲜丽的婢女仆妇。

亭中的阑干上趴着一个少女,穿着祥云纹白色绫半臂,印宝相花绢褶翡翠裙,裙下露出一截精致小巧的云头锻鞋。

池塘中荷叶田田,池水清澈见底,几尾红头鲤鱼游戏于梗茎之间。一只蜻蜓飞过,点了下平静的水面,惊得游鱼四散。

木嘉柔刚醒来时极为震惊,不敢相信自己非但未死,还回到十五岁的时候,周围的人事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这两日稍稍缓过神来,却是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