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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压在新光机械厂的老旧厂房上,生锈的铁皮屋顶被风刮得“哐当”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混乱敲着前奏。厂区里早没了往日机器运转的轰鸣,取而代之的是职工们压抑不住的怒吼——有人攥着卷边的工牌,指节泛白;有人举着硬纸板,上面用黑笔歪歪扭扭写着“还我三个月工资!”“拆迁款别想私吞!”,纸板边缘被攥得发皱;还有些老职工蹲在墙角,手里捏着磨得发亮的扳手,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愤怒,整个厂子早没了半点生产的样子,活脱脱一片兵荒马乱。

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厂长王庆被几十号职工团团围在中间,身后紧跟着副厂长田艳斌、贺荣和窦国中,还有工会主席管德宽。王庆穿着一身没熨烫的西装,领带歪在脖子上,额头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双手在身侧攥了又松,试图挤出镇定的笑容:“大家冷静,听我说——”

话还没落地,人群里突然冲出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职工,他眼眶通红,指着王庆的鼻子骂:“冷静?我们全家等着工资交房租,你让我们怎么冷静!当初说拆迁款优先发安置费,现在钱呢?”

王庆被骂得后退半步,慌忙解释:“当初厂子收购和拆迁方案,是经过市里研究同意的,职工大会也表决通过了啊!我向大家承诺,一定会报请市里和开发区……”

“少放屁!”另一个满脸胡茬的老职工忍不住了,猛地冲上前,一拳砸在王庆的腮帮上。这一拳力道极足,王庆“哎呀”一声痛呼,身体踉跄着往后倒,嘴角瞬间溢出血沫,说话的“读条”被硬生生打断。

这一拳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周围的职工瞬间炸了锅,有人伸手扯王庆的西装,有人抬脚踹他的小腿,还有人捡起地上的碎砖头,要不是窦国中眼疾手快拦住,砖头差点砸在王庆头上。混乱中,“砰”的一声闷响,不知谁的拳头打在王庆的肋骨上,他疼得蜷缩起来;又有人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旁边的铁柱子上撞——短短几十秒,王庆脸上添了好几道血痕,眼睛被打肿,站都站不稳,浑身都是“致盲”“出血”的狼狈,再这么下去,“骨裂”“昏迷”怕是真要找上门。

“别打了!都住手!”窦国中急得跳脚,他张开双臂挡在王庆身前,衬衫被扯破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汗湿的背心;管德宽也跟着喊,嗓子喊得沙哑,甚至不惜用身体去挡职工的拳头,“动手解决不了问题!打伤了人,工资和安置费更没着落啊!”

两人劝了足足五六分钟,才勉强把情绪激动的职工拦在外面。王庆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狼狈不堪。而田艳斌和贺荣早就吓得脸色惨白,缩在人群外围,大气都不敢喘,眼神躲闪着,生怕被职工盯上。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职工从大门口跌跌撞撞跑过来,他跑得太急,差点被地上的钢筋绊倒,扶住旁边的机器才站稳,对着人群里的护厂队长——老厂长怀进取大喊:“厂长!不好了!山海集团的拆迁队来了!十几台铲车,都开到厂门口了!”

怀进取原本站在人群边缘,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听到这话,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冷光,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田艳斌和贺荣。那两人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紧接着,怀进取往前迈了一步,振臂一挥,声音洪亮得震得周围的厂房窗户嗡嗡响:“护我新光,寸土不让!厂在人在,厂亡人亡!”

“护我新光!寸土不让!”人群里立刻有人跟着喊,先是几个人,然后是几十人,最后二百多号职工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管德宽和窦国中站在旁边,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抽——管德宽偷偷抹了把汗,心里嘀咕:“这哪是护厂,这简直是要起义啊!”窦国中也暗自叹气,可他不得不承认,怀进取虽然退休多年,但在职工和管理层里的威望,没人能比——刚才还乱作一团的职工,一听到老厂长的口号,瞬间就有了章法,眼神里的愤怒变成了坚定。

在怀进取的带领下,职工们迅速行动起来:有人从车间里拖出钢管、铁锹当“武器”;有人搬来木箱、废弃的机床零件,堆在路边当“路障”;还有人找了块红布,用墨汁写了条横幅,上面就是“厂在人在,厂亡人亡”八个大字,两个人举着横幅走在最前面。二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涌向大门口,脚步声整齐划一,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没过多久,新光厂大门口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山海集团的拆迁队穿着统一的迷彩服,戴着安全帽,手里握着橡胶棍,十几台铲车停在路边,铲斗高高扬起,一副随时要冲进去的架势。护厂队的职工们也不含糊,举着钢管、铁锹和拆迁队对峙,先是互相推搡,接着就动起了手——一个拆迁队员一棍子打在护厂队年轻职工的背上,那职工疼得闷哼一声,反手就用铁锹拍向对方的胳膊;另一个拆迁队员想绕到后面偷袭,被几个老职工围住,钢管“砰砰”地打在他的安全帽上;铲车司机想往前开,刚动了一下,就有职工扔出石头,“哗啦”一声,驾驶室的玻璃碎了一地,司机吓得赶紧把车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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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区公安局的民警早就赶到了现场,穿着藏蓝色警服,举着盾牌喊“住手!都住手!”,可双方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人听。有个年轻民警想拉架,刚伸手就被两个厮打的人推得东倒西歪,警帽掉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老民警试图分开人群,结果胳膊被划了道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与此同时,省公安厅的办公室里,祁同伟正对着曲红缨分析新光厂的调查结果。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祁同伟拿起其中一份,指着上面的记录说:“窦国中一直同情工人,当初新光厂改制和下岗工人安置,他全程参与,知道不少内幕。而且我们的人跟踪发现,他上个月和怀进取的儿子怀广阔见了三次面,每次都在茶馆里关起门聊两个小时以上——综合这些情况,窦国中作为举报者的可能性很大。”

曲红缨皱着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点头道:“没错,线索都指向他。下一步先传唤他问话,看看他的反应,要是他露了马脚,咱们就能顺藤摸瓜。”

就在两人商量下一步计划时,祁同伟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程志兴,赶紧接起电话:“程书记,您找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带着一丝急促:“新光厂那边出事了,职工和拆迁队打起来了,场面失控!你马上带人过去,我和云来书记正往那边赶。”

祁同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对着电话连声应道:“好!我马上出发!”挂了电话,他对曲红缨说:“新光厂冲突升级,我先过去处理,这边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江学增!江学增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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