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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咬牙切齿,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冷哼回应。

连奚:“几年前,我曾经帮过一个死去多年的女鬼完成夙愿。她和你一样,都穿着这种粉色的嫁衣。据她所说,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以穿大红色的嫁衣,穿粉色嫁衣的……是去当妾。”

“住口!!!”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字,女鬼咆哮出声,恐怖强大的阴气瞬间沸腾起来。整片景独湖上,阴风怒号,巨浪滔天。乘船离去的游客们原本在甲板上拍照,此刻每人都抓紧了栏杆,尖叫着不敢松手。

那可怕的阴气甚至穿过了金真玉光紫文布下的结界,如刀如剑,刺向连奚和捩臣。

这女鬼果然如捩臣所说,是个强者!

捩臣正要使用金色册页,却被连奚一把拦住。正好,他也要试试青铜铃铛的用法。

“去!”

迅速摘下铃铛,连奚将它抛到空中。

青铜铃铛愉快地叮当一响,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狠狠砸来的阴气海洋。二者相撞,青铜铃铛快速撤回,铺天盖地的阴气海洋也被撞回女鬼身边。

女鬼面不改色,这点攻击似乎对她无用。她愤怒地瞪着连奚和捩臣,好像要将二人剜肉嗜骨。

你不能要求一个恶鬼拥有理智。哪怕他曾经拥有理智,在数百年的起起伏伏中,他也早已丧失了一切。

捩臣并不想和这女鬼多纠缠,举起金真玉光紫文就要对付她。正好,他可以试试之前使用出来的敕令。谁料连奚拉住了他的手,同时将飞在空中、跃跃欲试的金色册页也抓住。

捩臣:“?”

金色册页:“?”

连奚没有多言,他摇了摇头,转首看向那已经暴怒不止的女鬼:“看你身上的血腥气,你好像不是个恶鬼。但如果不是恶鬼,就不应该这么强。”

女鬼阴冷地笑道:“什么样才叫恶鬼?”

这话可拦倒了连奚和捩臣。

两人都是偷懒摸鱼的业余鬼差,对恶鬼的定义不甚了解,这问题两人都回答不出来,只能去问更夫。

就在连奚打算场外求助时,女鬼替他们回答道:“死后杀人吃鬼,便成了恶鬼。”

原来是这么定义的!

女鬼自嘲地笑了声,蔑视地看向连奚:“你是想知道,为何奴家似乎并未沾染太多血腥气,却拥有这般强大的实力?”

连奚大方承认:“是。”

女鬼猖狂地大笑起来:“因为奴家怨气极重,在死的那一刻,便得了如今的实力!奴家死后并未杀人,也从不杀鬼,那些弱小的鬼怪奴家都懒得多看一眼。至于那些曾经找到过奴家的鬼差,他们太弱,也奈何不了奴家。为什么奴家这么强?”诡谲的笑意染上鲜红的嘴唇,女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因为奴家投河自尽前,屠杀了那负心汉一家上下八十余口,连他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

这个答案令连奚和捩臣都纷纷怔住。

“夺我家财,骗我清白身子,临到头,恩人才是那杀父仇人,我竟夜夜认仇人做郎君,还感激他给予我一个安家立命之所,让我做了他的妾!”

“我不恨吗?我不该恨吗?”

“这世上吃人的从不是鬼,而是那比鬼更魅的人心!”

沉默半晌,捩臣垂眸看着那渐渐痴狂的女鬼:“你不投胎,是怕去地狱受罚?”

生前杀了八十多口人,只要去地府,就必然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甚至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怕?”

捩臣:“你不怕?”

女鬼用隐晦复杂的眼神望着捩臣,那眼中含笑,却不达眼底,似乎在嘲弄捩臣的愚蠢。

“对,我怕,我怕喝下孟婆汤,忘了那血海深仇,忘了我的爹爹娘亲是怎么被债主逼到悬梁自尽,我的大姐是怎么把自己卖进勾栏,沦为娼妓,只为还清债款,不让我与小弟卖身为奴;而我那小弟又是怎么在冬日里活活饿死,临死前还对我说,少了一张吃饭的嘴,我或许能多活些日子!”

“我怕,我怕我忘了这一切,忘了这生死不解的恨!”

世间多有不平事,而这样的事在死去多年的恶鬼身上,屡屡出现。

或许有人会觉得已经悲惨到这样的人生,为何不干脆死了算了。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非家国大义之下,想活,怕死,这从来不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

连奚和捩臣没再多说。

这一次,捩臣使用金色册页困住那女鬼,连奚则握住青铜铃铛,直接拨动。

庄严钟声响起,女鬼挣扎了许久,和青铜铃铛纠缠了一些时间。可是最终还是惨叫一声,被送入轮回。

按理说连奚这次是该好好地在女鬼身上试用一下青铜铃铛的各种用法,增强对自己法器的了解,但是他却选择了直接送人去地府。

捩臣不动声色地看着连奚,片刻后,淡淡道:“应该是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顿了顿,又问:“你同情她?”

连奚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有句话说错了。”

“嗯?”

“吃人的不仅仅是人心,更是那个她所处的时代。”

动作微微顿住,捩臣双手插进口袋,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青年清雅秀朗的眉眼上流连。

恶鬼已经被送去地府了,两人一边走,连奚一边说道:“不过有件事也算她得偿所愿了。”

捩臣挑眉:“什么事?”

连奚回头看他:“她最怕的不是忘了这段仇恨么。事实上孟婆汤并不能让人遗忘过去,真正让她遗忘的,是走向轮回的那条路。只是,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来生了。”所以,她永远不会忘记这深刻在骨子里的仇怨。

视线在连奚的身上停留许久,接着,捩臣抬步向前,语气淡定:“她有没有来生,归谁管。”

是在问我?连奚想了想:“判官?更夫好像说过,大善人和大恶人,死后都会交到崔判官那儿,由崔判官管。”

“那个胖子说过?”

“说过吧。”

城市的另一边,更夫突然打了个喷嚏:“阿秋!谁又在念叨我。”

……

意识到大善人和大恶人都会交由崔判官审判后,连奚更加有了抓鬼的动力。

说实话,蒋鬼被他们制服后,地府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地府来人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们就怕来的是崔判官。

一个崔判官等于十个蒋鬼!

如果他们多抓些罪孽滔天的恶鬼下去,崔判官是不是就会被绊住脚,不能来阳间?

连奚把想法和捩臣一说,捩总也双目一亮。

两人异口同声:“抓鬼!”

崔判官多恐怖啊,能不来阳间最好。

至于崔判官不来,十殿阎罗来……这事连奚和捩臣就没想过。

一百个蒋鬼,十殿阎罗真的太强了。捩总大概能理解,用游戏做比方,十殿阎罗就是连奚那个水平,崔判官是苏骄的水平,而蒋鬼就是他的水平。

真要十殿阎罗亲自来了,那他们束手就擒算了。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崔判官早已离开自己的阴律司,前往了阳间。

兴致勃勃地使用更夫的江南道白无常证,连奚和捩臣又顺着一条金光,打算寻找恶鬼。然而这一次他们还没走几步,连奚就接到了中介小刘的电话。

抓鬼的事暂时被耽搁了,两人又急匆匆地赶回家。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照拂在小区繁茂的绿色景观树上,披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身材瘦小的短发小姑娘拎着重重的大包,穿着干净简朴的黑西装,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远远瞧见连奚和捩臣,小刘赶紧招手,热情地跑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连先生,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不在家。喝点水,麻烦你们赶回来了。”

小刘殷勤地从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连奚和捩臣。

余光不小心扫到小姑娘重重的大包开口,连奚发现里面竟然放了五六瓶矿泉水。光是这些水就得有数斤重,但小刘似乎已经背习惯了,并不觉得沉重。

连奚:“没事,我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准备好资料了。”

三人一边上楼,小刘一边笑道:“其实这套房子的房东早就想卖房子了。但是您知道的,这是个凶宅。别说他这个房子,这整栋楼的房子都不好卖。当年那次煤气爆炸事故,这栋楼死过不少人,愿意买这的人不多。听说连先生你有意想买房子,房东那边也非常配合,下午就给了我资料。”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连奚开了门,和捩臣一起走进去。

小刘则非常熟练地从她那个大包里取出蓝色的鞋套,快速地套在脚上。

小刘:“我来给您详细地介绍一下这栋房子的情况吧……”

说话间,小刘变魔术似的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叠又一叠资料。

连奚几人虽然在这套房子里住了几个月,可真要说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他们也并不清楚。听小刘介绍,他们才知道这套房子在这之前已经转手过一次。苏城园区前两年实行了新政策,房子刚买两年内不能再售卖。

“现在是十一月,十二月底正好满两年整。所以如果您要买的话,房产证得十二月才能下来。”生怕连奚觉得麻烦,小刘急忙补充道:“当然,我觉得十二月再买也是一样的。房东那边完全配合,价钱什么的也可以现在就定下来。”

连奚仔细地翻看资料,捩臣坐在沙发上,闲着没事,也拿起一叠资料看了起来。

大致没什么问题,至于价格的话,还得明天见了房东后再当面聊。

连奚把资料递还给小刘,他看向捩臣。察觉到青年的视线,捩总抬起头:嗯?有事?

连奚:“资料。”

捩臣:“哦。”

把资料递了回去,连奚望着捩臣一脸淡定的模样,忍不住问:“你看得懂么?”

捩臣动作微顿,反问:“我又不是文盲。”

连奚:“你知道房价、公摊面积、物业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