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假道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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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当着她的面,个个点头如捣蒜,还不忘十八里相送,硬生生送出了半条街,但是等宋妙走远,回得屋中,虽依旧人人唉声叹气,那氛围却有些变了。
“奇了怪了,宋小娘子只说去帮着问问,做什么我就觉得这事情再不用管了?”
“宋摊主也说了未必能成,咱们还是得自己再想办法,难道要将担子都压到她身上去吧?”
一行六七人坐在堂中商量许久,也没商量出个办法来。
倒是商量来,商量去,眼见那程二娘端了碗出来,各个拿眼睛去瞟,又想看,又不敢看得太明显。
等到一大勺槐花粉,一勺冰冰凉的稀糖水先后盛进碗里,配一只粗瓷勺,一碗碗坐在条凳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控制得住吞咽口水的动作。
——这可是自己磨得米浆,自己搅的槐花浆,又自己做出来的槐花粉!
程二娘道:“你们就这么干坐,哪里想得出主意?润润嘴巴才好动脑——方才我同小莲都已经吃了一碗了,滑溜溜,弹丝丝,香喷喷的,天气闷,正合吃这个。”
得这一句,人人都捧起了碗,先还用勺,后头直接对着碗口吸溜喝,果然冰冰凉,入口香弹爽滑,最难得是那槐花香气,吃的时候不在嘴里,倒是在鼻腔里环绕,一碗吃完,人都清亮了。
可惜脑子再清亮,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
再上一回京都府衙的宋妙依旧坐在门房处,一边跟守卫说话,一边等人。
她带了熬煮好的浓糖浆来,叫那人取了两个空碗,给他兑冲了糖水,又各盛一大勺槐花粉,道:“不要久放,天气热,最好晌午就喝了它——吃完饭来一碗,解腻得很。”
“放个啥,一会老于出来,我让他来外头守着,自己就躲进去先喝了!”
那守卫嘿嘿直笑,又道:“小娘子多来,你便是不找韩公子、辛巡检他们,也可以走串走串的嘛——前次你写那糖醋小排做法,我拿回去试了,一家子老老小小都说好,我那婆娘更是把我夸得什么似的……”
宋妙忍不住笑道:“家中见官爷你这样好手艺,怕不是隔三差五想吃一回糖醋小排?”
“谁说不是!”那守卫叹一口气,“排骨贵,糖也贵,这真是!多吃几回,家底都要吃穿了!”
正说话间,送信的守卫也同韩砺一道出来了。
这一回因那守卫挡在门口,宋妙说着话,也未曾留意,等见到人时候,那韩砺已经走到跟前。
她忙起身笑着打招呼,又要去抱那大竹篓。
韩砺见状,上前两步,一个倾身,已是先行提了起来。
他提得自然,宋妙也不觉有异,跟两个守卫打了个招呼,出了门房。
二人走出一段,寻了个安静位置,也不知谁人起的头,齐齐站定下来。
宋妙道:“正要跟韩公子说一声,我方才已经去登了名,一应流程走完,家中房屋事情落了定,多谢呀!”
见她“呀”得十分轻快,韩砺笑道:“不谢——不是说这几日要同程子坚一道给我置饭么?有那个足够了。”
宋妙笑道:“那是程公子的,我的不算在内,且先记着,哪一日韩公子回了太学再做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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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指那竹篓,把里头有什么,怎么吃说了。
韩砺认真听完,复才点头道谢。
眼见正事做完,宋妙转而提起了众学生的事。
“……说是那一位唤作蔡秀的公子要他们把事情做完才能走,日日从早干到晚,事情做了也白做,半点后续也无。”
“熬夜就算了,灯油都不好领,还要他们自己贴钱,先前说好的贴补干了好几天也没个消息,晚上睡觉连床位都不够,只好三个人挤两个铺位……”
宋妙把自己听来的许多话转述一回,复才道:“他们想走,给那蔡秀拿话捏着,又不敢走,生怕闹大了,惹得两边都不痛快,要是京都府衙因此今后再不去太学借调学生,反而成了他们的大错。”
“我便想着,此事不好公了,不如私了——不知陈夫子跟京都府衙里头官员熟不熟的,好不好请他帮一帮忙,出个面,说合说合,早些把人放回去算了。”
韩砺听得借来了二十余个学生,也是一惊,等听得后头事情,却不言语,半晌,道:“你想得很是——但这样事,怎么只想着请托陈夫子?”
宋妙怔了怔。
“我也在京都府衙,如此小事,怎的不请托于我?”
饶是宋妙素来反应机敏,听得这样平铺直述,摊开话语,有那么一刹那也顿住了——小事么?
过了一息,她方才问道:“我这还不叫请托公子么?”
韩砺竟是难得地开起了玩笑,道:“认真细论,这叫假道于我。”
又道:“宋摊主要是总这样见外,日后莫说置饭,连这槐花粉我都不好意思拿了。”
他一边说,一边一手拎了那竹篓,道:“此事交给我罢,不必找什么张夫子、陈夫子的,也不用想什么答谢——今后做了什么好东西,方便时候,给我预一份,成吗?”
等得了宋妙点头,他才躬一躬身,提那竹篓告辞回去。
***
回得屋中,韩砺取了大碗来,盛出几大勺那槐花粉,照着宋妙说的法子,兑了糖水,也不用勺子,对碗当先喝了一大口。
等尝出了味道,他直接就站在原地,把那一整碗槐花粉给喝了个干净。
果然通体舒畅,清爽得很。
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他方才喊了孔复扬过来,让拿过去跟其余同僚分了,自己则是捧着碗,放回案上,先走到了一旁的档案架边。
——这是正要交给法曹的宗卷。
他翻出了先前倾脚行廖当家买通府衙里头几名公厨的双方供状,另又有物证材料,做好登记,取着东西,找上了秦解。
当天下午,郑知府召集使院、六曹、左右军巡院、司录司等等部司,开了个短会。
一散会,张法曹就匆匆回了自己衙署。
他把那亲信章逢之叫了过来,问道:“前次那蔡秀说要召些学生过来整理宗卷,眼下来了多少人,还在么?”
几个公厨,甚至不接触任何衙门机密,都能传出去那样重要消息,酿成极差影响。
那数十个乍然来到的学生呢?
他们不姓韩,甚至都不姓孔,哪怕本身可信,也知道事情俱要保密,可是会知道该怎么保密、什么才叫保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