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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还是这间屋子, 但最初审视着师雁行笑的陆振山,现在已经不大能笑得出来了。

他不得不暂时从上位者的角度退下来,转而认真掂量师雁行的提议。

这一幕与不久前的场面何其相似,又是何等不同。

陆铭自不必说, 他基本就是个拉低整间屋子智商的摆设, 不中看也不中用。

就连外间的吴管事也不自觉屏息凝神, 面上瞧着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能成么?

不对, 怎么会是我们担心这个问题呢?

鱼阵捧着一块桂花糕, 小口小口啃,啃了会儿, 小声问江茴, “介介好了?”

她看不懂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总觉得,好像姐姐把坏人打倒了。

江茴缓缓吐了口气, 低头为她擦去唇边点心渣子,几乎克制不住眼中的笑意, “嗯。”

“吴管事。”她忽然转头道。

“啊,啊?!”正沉浸在思绪中的吴管事一个激灵。

江茴施施然指了指他旁边呼哧乱叫的大水壶, “水快烧干了。”

吴管事看了眼,“啊……”

师雁行听到外面的动静, 用余光瞥了眼, 正好与往里看的江茴对上,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复来时沉重。

陆家酒楼别的不说, 茶确实不错。

来大禄朝这么久, 她还没正经吃过几口茶呢。

师雁行又不紧不慢帮自己倒了一盏, 一边欣赏墙角的山茶花,一边慢慢吃着。

说到底,大家本就是公平合作关系,哪怕现在一方势大一方势弱,但这种强弱对比随时可以转变。

比如说现在。

有求于人的,自然就弱。

师雁行不会因为年纪、性别,甚至现在基础的薄弱而自觉矮人一头,让自己卑躬屈膝。

说到底,商业谈判一看实力,二看气势。

商人逐利而生,骨子里就是闻见血腥味儿一拥而上的鲨鱼,你有没有底气,陆振山这样的老油子一眼就能看穿。

在商场上,没有怜悯和同情,只有利益交换。

对方觉得你够格坐下来谈,才能谈。

不够格的,死在路边就是了,与我何干?

眼下,师雁行确实需要陆家酒楼。

可不仅她需要陆家酒楼,陆家酒楼也需要她。

陆振山之所以能摆出这幅礼贤下士的姿态,愿意坐下来跟她谈,并不仅仅是他为人厚道,愿意给她们机会,而是这卤味系列确实有这个价值,值得他坐下来。

这就是师雁行的资本,这就是她的底气。

陆振山久久不语。

看他的样子,一时半刻是不可能给出答复的。

谈判这种事,相互推拉个几回都是家常便饭,倒不急在一时。

师雁行主动倒了杯茶水,抬手示意。

“不过提议罢了,成不成都不要紧。贵店这么大的买卖,今天能坐下来和我们说话,当真抬举了。其实您就算不要这方子也没什么,到底仍是客似云来。若要的话,自然好,细节咱们慢慢再谈就是了。这都是后话,来,作为晚辈,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少顷,陆振山扶着窗框,目送她们远去,许久没动。

吴管事和陆铭站在他身后,心思各异,也没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陆振山长长吐了口气,语气复杂道:“后生可畏啊。”

处变不惊,颇有大将之风,后面的精明劲儿和目光之长远,根本就不是自家蠢货能比的。

若不是那副稚嫩的皮囊,他几乎都要怀疑和自己面对面谈判的是一位久经商场的老手了。

陆振山扭头瞥了陆铭一眼,摆摆手,“去告诉你娘,晌午回家吃饭。”

陆铭哎了声,又往窗外瞧了眼,扭头走了。

等打发走了陆铭,陆振山才摇头叹道:“这孽障差远了。”

早几年,他就有过退下来的意思,平时不大出面,正常时候都是吴管事代为打理。

这会儿吴管事听了这话,心情复杂,笑容尴尬。

“少东家心是好的,只是略急躁了些,再历练几年就成了。”

“再历练几年?”陆振山轻轻拍了拍窗框,把下巴冲师雁行离去的方向一抬,“你说她历练了多久?”

吴管事:“……”

这叫人怎么说呢?

嗨,只能说各人天分有别啊!

却说师雁行母女三人拐过街角,就见郑平安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正跟几个小孩儿跳房子,时不时抬头往陆家酒楼的方向瞅一眼。

这里有墙角遮挡,他可以轻而易举看到酒楼,酒楼却不容易发现他。

看师雁行她们过来,郑平安立刻从孩子堆儿里钻出来,吐了草,“成了?”

他身上有种非常平和从容的气质,哪怕穿着差役服,老人和小孩子也不畏惧。

师雁行笑笑,“还有的磨,不过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郑平安挑挑眉,“嗯,这话倒是有些滋味儿。”

他是见过家里的老头子谈生意的,何止有的磨,简直能把人磨死!

他自觉没那份耐心,所以早早歇了争家业的心。

现在我爹是掌柜的,以后我哥是掌柜的,他们努力干活给我分红,这不挺好?

好极了!

几人顺着大道往前走,师雁行就道:“今儿多谢小官人了。”

郑平安啧啧两声。

师雁行瞬间领会,“明儿保准有新鲜花样。”

她看着郑平安,忽然语出惊人,“多谢二叔!”

郑平安一个踉跄,差点左腿绊右腿把自己撂倒了。

好不容易站稳,他惊魂甫定地看过来,满面惊悚,“你喊啥?”

师雁行眉眼弯弯,才要再开口,郑平安就举手做告饶状。

“姑奶奶,罢了罢了,你可别再喊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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