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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笙道:“出门时,客栈的人曾替我们送行……路上还有不少百姓看热闹,中间又碰到其他省份的学子,挨挨挤挤……后来到了宫门口,大家也是凑在一处,直到盘查前才分开。”

何止有人接近过,简直太多了!

“你可曾与谁起过龃龉,有过争执?”谢钰问道。

想陷害人也是个功夫活儿,若不是心怀怨恨,谁会花大力气做这些?

慕笙就有些茫然,想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文人相争,彼此不服是常有的事……”

远的不说,就光过去几天的文会吧,哪一次大家不都是争得面红耳赤?互放狠话的时候多着呢,可也没见谁赌咒发誓要报复呀!

这时宫人出来传话,“陛下命开封府彻查此事……”

谢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如果是考试结束后爆出有人舞弊,那才是举国震惊,皇上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亲自任命钦差专门调查。

眼下虽也算舞弊,但对上位者而言,开考前就查出来,及时确保了考试的公正性,整体影响并不算大。

三百进士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算什么。

只怪那考生不争气,稍有遗憾罢了,随手交给开封府一并查了也就是了。

旨意下来就好行动了。

谢钰请旁边两名禁军先将慕笙带回开封府收监,自己则跟马冰一起掉头去了他住的客栈。

今天天气不错,瓦蓝的天上悠然飘着几朵白云,不见一丝阴霾。

开封内有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河面上的船舶载客载货,日夜川流不息。

中间有极小的一人独舟穿梭,灵巧的像一尾鱼。

这种船上只有一名撑篙人,船头和船尾堆满篮子,或是新鲜时蔬果品,或是各色小菜、零嘴儿,脆生生吆喝着,贩与河中往来商客。

若有人要时,便用长长的船篙挑着竹篮递过去,客人接了货品,把银钱丢在竹篮内收回,都不必下船折返,十分便利。

马冰看得有趣,也买了一包粉霜杏干,只要四个铜板。

那撑船的还是个半大孩子,晒得黝黑,脸上满是油汗,皮猴儿似的。小嘴很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她笑,“姐姐,你真好看。”

马冰笑眯了眼,便多给他两枚铜板,那孩子欢欢喜喜去了。

本地多山,不缺桃杏,每年都有许多人将当季吃不完的做成干果蜜煎,倒是额外一份收入。

这杏干做得很好,凑近了就有股幽幽的酸甜清香,粉霜厚厚一层,厚重扎实的果肉委屈巴巴地蜷缩着,显出一种憨厚的壮硕感。

不用尝就知道一定很甜。

马冰将油纸包往谢钰面前晃了下,后者摇头。

他可以在荒野中露宿,却还是不大能接受边走边吃。

马冰也不勉强,随手往口中丢了一枚杏干,酸甜的口感瞬间堆满口腔。

好吃!

“大人也觉得慕笙是无辜的么?”

谢钰顺手拨开拂过来的柳枝,“案子还没有结果,什么都有可能。”

也许是冤枉的,也或者,他决定剑走偏锋呢?

大家都知道入考场前搜身极严,越是隐秘的部位越要仔细查,相较之下,那些显眼的位置反而容易混过去。

岸边的柳树长得极好,长长的柳枝直拖到地,风一吹,便缓缓摆动起来,似妩媚的女郎。脆嫩的柳叶相互摩擦,刷拉拉,刷拉拉,如情人的低语。

河面皴起波纹,阳光一照,像洒满了碎金,亮得晃眼。

好些百姓坐在路边小摊上吃茶,脸上满是笑容,若细细去听,还有几人正在谈论今天的考试呢。

马冰知他多疑,况且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就没再多说。

慕笙住的客栈叫如意馆,取随心顺意之意,但马冰总觉得这名字透着点不正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还是全民关注的科举大事。慕笙被揪出来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客栈这边已经听到消息,从掌柜的到跑堂的都愁眉苦脸。

本想着若客人中能出几个进士,他们的买卖也好做些,谁承想进士老爷还没影儿呢,倒先冒出舞弊的来了!

当真晦气!

如意如意,这也不顺他们的心意啊!

难道是名儿取得不好?回头一定跟东家说说。

对谢钰的到来,掌柜的并不意外,亲自拿钥匙送他们上了三楼,一边走一边苦哈哈道:“才刚听了消息我们就猜到会有衙门的人来,已经把房间封存了,只没想到是小侯爷您……”

皇上疼爱宁德长公主,给了谢显侯爵,还额外开恩三代之内只升不降,故而民间也常称谢钰为小侯爷。

客栈一共三层,三楼之上再无房间,十分清静,所以价格贵些。

慕笙住的是天字戊号房,门口果然有两个伙计守着,见掌柜的带差爷过来,都上前行礼。

刚开门,马冰就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谢钰问。

“我闻到一股……”马冰顺着那味道走了几步,从床底拖出一个铜盆,“烧纸味。”

里面赫然是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