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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对方重复之后,谢钰道:“有些过了宿头,暂时倒不困了。”

马冰不疑有他。

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如果长时间坚持固定的作息就会形成习惯,一旦某日突然改变,哪怕改成更好的,反而难以适应。

谢钰回答了,马冰也不好回避,于是一本正经道:

“毒药!见血封喉的毒药!专门用来搞偷袭的。”

谢钰:“……你说谎。”

这谎撒得也太敷衍了,显然没有用心准备。

没想到马冰竟毫不掩饰地承认了,“你都说是暗器了,难不成我还会大大方方的告诉你吗?一个弱女子在外行走,有几样杀手锏不是很正常的吗?”

谢钰:“……”

好有道理。

马冰起来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又去给张家三子把了脉。

“情况如何?”谢钰跟过来问道。

马冰笑着点头,“暂时依脉象看,脑中大约是不会有淤血了。”

他受伤至今已有将近六个时辰,若真有淤血,脉象上必然有所体现。现在没有迹象,一般就是不会有了。

谢钰也露了笑模样,“是个好消息。”

“哎,下雨了?”马冰刚一活动肩膀,却见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飘起雨丝。

院子里点了灯,橙黄的灯光从石灯笼的孔隙中漏出,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

雨丝极细极密,若说得通俗些,便是牛毛;若说得文雅些,就似轻纱。

雨细,风也和气,刮起来一点动静都听不见,连花圃里的枝叶花朵都是安安静静的,只轻轻带起那雨幕,被灯一照,亮堂堂地抖起来。

是风的形状。

这夜间突如其来的风雨温温柔柔的,不像北地,倒很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旖旎。

马冰正有些犯困,便伸手去接雨水,入手沁凉,果然消了几分困意。

眼角余光瞥见谢钰也在,她一时玩性大起,竟猛地抬手一弹,“嘿!”

几点几乎瞧不见的水滴落在谢钰脸,凉嗖嗖的。

谢钰:“……”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分明心事重重的人,又怎么会如此闹腾?!

马冰哈哈大笑,笑得一路小跑搂着芝麻胡饼冲进来的元培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笑什么呀?

谢钰面无表情掏出帕子抹了脸,转身看他。

元培从怀里掏出几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已经散给兄弟们吃了,我想着大人应该也饿了,二两贪吃,索性多带几个过来。还热乎着呢。”

“哇!”马冰欢欢喜喜擦了手,吸着鼻子跑过去,“我猜着了,芝麻胡饼对不对?唔,还有肉香。”

谢钰和元培就都以一种叹为观止的表情看她,这什么鼻子?

做人可惜了!

元培自己也没吃,又叫了那药童提一壶热茶进来,四人坐下加宵夜。

“时候不早了,吃茶难免走了困,”那药童笑道,“柜子里倒是有一包炒面,不如我去冲了来,咱们滚滚的吃一碗。”

众人都说好。

过了会儿,副厅内便弥漫开炒面茶的质朴的香,混在芝麻胡饼散发出来的醇香,以及大块酱肉的荤香里,竟很是势均力敌,彼此成就了。

元培腿脚快,这芝麻胡饼还脆脆的,好似刚出炉一般。

他已提前叫人快刀切开两半,这会儿从另一个大油纸包里夹几片厚实的酱肉进去,用力一压,那油脂就渗到面饼里去了,油闪闪亮晶晶。

马冰狠狠咬下一口,唇齿间就充斥了复杂浑厚的香味。

再痛喝几口炒面茶,香得人魂儿都要飞了。

大家也真是都饿了,吃头一个时屋里安静地吓人,谁都顾不上开口。

直到拿起第二只,气氛才悄然松快起来。

马冰咽下去一口酱肉,“今天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开封的庙会很有名,这几日出入城的人数激增,城门值守的军士也记不清是否有类似的轿辇出入。”谢钰道。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时,还是难免失落。

马冰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多瞧谢钰一眼。

哪怕只是吃简单的不上台面的酱肉夹饼,他的仪态也十分赏心悦目。

甚至连一点饼渣渣都不掉哎,马冰看着脆到不行的胡饼,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稍后我准备再去张家一趟,仔细瞧瞧。”优雅而迅速地吃完第二只夹饼后,谢钰道。

他觉得本案关键仍在一点:

李家要雇轿来接张宝珠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漏出去的?

如果能查明这一点,或许疑犯的身份也会浮出水面。

而只要能确定身份,就能推断出他的行动,自然也会顺藤摸瓜找到张宝珠。

元培惊讶,“大人,您不睡了啊?”

谢钰摇头,“即便我们等得起,张宝珠也未必等得起。”

车轿行数量何其之多?且此番不比周巡一案,疑犯可以从城内外任何一家租借,范围太广,光四处查证就要几日,不能这么干等着。

马冰三口两口吞下手中酱肉,“大人是怀疑当时有人偷听?”

见元培和那药童仍是满面茫然,显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到偷听上,谢钰看她的眼神越发赞赏。

“对,至少目前我是这样想的。”

如果不是两家人主动嚷出去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偷听。

而既然是偷听,白天必然不便实施,如今正是晚上,他正好可以去实地探查疑犯,设想如果自己是疑犯,会在哪里、如何偷听?

“既然伤者没有大碍,那我陪大人去吧!”马冰擦了擦手,“正好憋了一天,也该出去溜溜腿儿。”

谢钰点头,“也好。”

元培本想也跟着,但不知怎么的,却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