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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和尤小田便紧张地问:“大夫,这……”

马冰提笔写方子,“男孩儿是无碍的,倒是这女孩儿,略有不妥。”

见两人神色大变,马冰忙摆摆手,又笑着安慰道:“好在发现得早,况且大约是你男人身子骨忒好,她的情况远不像你这样重,用心调理两年,虽不敢说与常人无异,但轻易也就发不得病了。”

两个孩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刘喜和尤小田对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刘喜摸摸儿女的小脸儿,重点嘱咐儿子,“听见了吗,妹妹体弱,你日后多照看着些。”

小男孩儿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妹妹病了吗?”

刘喜点头,“所以以后爹和娘难免也要多疼妹妹些,你是哥哥,要晓得谦让。”

本来女孩儿么,就那么娇宠些,如今又知道她身子骨不好,越发怜惜了。

小男孩儿重重点头,大声道:“我一直都疼妹妹,以后也疼!”

众人便都笑起来,“好小子。”

外头聚集的百姓甚多,除了他们这条街的,还有听见动静来问,一听也跟着来排队的,于是队伍越来越长,竟直接看不到头了。

几乎人人都带着土产,马冰哪里拿得了这许多,奈何盛情难却,只得略捡了几样方便存放的收下,也堆满一张桌子。

转眼到了晌午,众人便都自觉端了各色饭菜来,满满当当堆了两张大桌,请马冰吃用。

还有汉子取来自家珍藏的美酒,结果被众人喷了满脸。

“糊涂东西,大夫是能随便吃酒的么!”

“还不快把你这黄汤拿回去,丢人现眼……”

那人兴冲冲来,灰溜溜走,众人一阵哄笑。

却说县衙那边也在吃饭,元培好奇道:“二两去了许久,怎的还不回来?”

谢钰却是了解她的,并不奇怪,“必然一时心软,又留下义诊了。”

众人这才想起她素日脾性,恍然大悟。

直到傍晚,闻讯前来义诊的百姓才渐渐散了。

大家感激不尽,又要留马冰吃完饭。

“大夫,我家炖得好肥鸡,又蒸了鱼,来我家吃!”

“鸡有什么稀罕的,还是我家,我家刚宰了鸭子,炖得烂烂的,最好克化。”

“还是我家…”

“我家!”

马冰笑着谢过,“大家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明儿就要赶回开封,着实耽误不得。”

众人都是遗憾,又不好强留,只好一口气送出去几条街,又奋力挥手。

走出去好远了,马冰还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马大夫,长命百岁啊!”

“马大夫,有空再来咱们东河县做耍,就住我家!”

“去你的,住我家!”

好端端的送别转眼又开始争,马冰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却不回头,只在马背上高高举起酸痛的胳膊挥了挥,“后会有期~”

回到县衙时,天都黑了,守门的衙役见她回来,纷纷问好。

才进到后院,元培就从凳子上跳起来,“好啊,你还知道回来!”

谢钰一言不发往那边走,路过元培身边时踢了他一脚,“还不去拎东西?”

元培等人这才注意到,马冰手上、脚下竟然都堆了无数大小包裹,忙一窝蜂凑上去拿。

腌的流油双黄蛋自不必说,还有许多自家晾晒的风干鸡,加了调料烤制的豆腐干、鸡肉条儿……五花八门,全是不易坏好保存的本地特产。

“好家伙,你这是进货去了!”元培笑道,“这下倒是不用外头买去了!”

马冰揉了揉肩膀,缓缓吐了口气,“啊,倒是没来得及给王家送骡子!”

谢钰失笑,“倒不必忙,王征之妻已经来了,正在后头提骡子,你若想去见,我叫人留她一留。”

你若说这个姑娘果决狠准,倒也不假,可一旦涉及到女子,她就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什么事都替她们做了。

简直就是个烂好人嘛!

果然,马冰瞬间来了精神,“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过去,太晚了她家去也不方便。”

一溜小跑赶过去时,王征之妻一身素白,正好牵着骡子往外走,见她急乎乎冲过来,吓了一跳,认清后才怯怯道:“是您啊。”

又要行礼。

见只有她一个人,马冰皱了皱眉,“黑灯瞎火的,你公婆呢?竟就叫你一个人来?”

对方抿了抿嘴儿,低声道:“他们在家治丧,脱不开身,况且,还有孩子要照料。”

那倒也是。

马冰点点头,陪她往外走,“你这几日可好?公婆没再为难你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世人似乎并不在意一个小小女子姓甚名谁,说起来,便是王妻、王征之妻,或是王家的。

但马冰却觉得,哪里会有人真的不在意呢?

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名字呀。

对方一愣,竟似乎回忆了会儿才道:“我姓江,因是雨天生的,爹娘就叫我雨生。”

“江雨生啊,”马冰念了一遍,“很好听的名字。”

还有几分诗意呢。

因为这句话,江雨生整个人似乎都带了几分活气儿,抿嘴儿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

许是马冰太温和,许是江雨生真的太久没同人这样聊天,走了几步后,竟忍不住主动说起来。

“说来也怪,他在的时候,公婆待我不好,如今他走了,婆家反而……”她好似有些迷茫,睁着眼努力想了会儿,才不大确定地说,“反而好像有些小心翼翼了。”

马冰心道,这也不奇怪。

“小心翼翼就对了,”她认真道,“这是你该得的。你是去他家做媳妇,又不是当奴才,凭什么矮人一截呢?便是当奴才的,还管吃管住给工钱呢!你想想,你又缺了什么!”

江雨生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惊讶非常,听到后面,却又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马冰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你还年轻,你公婆又只有一个儿子,必然担心你改嫁,他们日后岂非无人照料?所以啊,如今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合该狠狠立起来!”

“顶梁柱?我?”江雨生诧异道。

“可不是!”马冰道,“倒不是挑唆你们打仗,而是这人与人相处,本就是真心换真心,哪怕你不想再嫁,为了以后孩子好呢,也得立起来。”

江雨生前半辈子都是规规矩矩,甚至活得有点窝囊,听了这番话,直如霹雳当空,震得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马冰也知她无法立刻就改了,便道:“你知道本案的凶手了吧,那可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早年父母不在,被爷奶溺爱,以至害人害己。”

还是个孩子!

江雨生一听,果然吓得抖了抖。

原来,原来不好生教导孩子,便是那个样子么?

她终于有些急了,“我,我便是教不出有出息的孩子,也绝不想他日后出去害人!”

马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我相信你。”

如果一个女人能真正下定决心,她们表现出来的毅力和恒心绝对会令世人震惊。

开封府众人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再次启程。

与来时不同的是,这次队伍中多了两辆囚车,还有东河县拨来押送的几名公人。

太阳刚从地平线冒出来,谢钰便叫人检查一遍,确认一应移交文书都带齐了,便大手一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