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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呢?”

他生硬地岔开话题。

“哦,”柳溪给他倒茶,“刚才拉着倩倩也不知嘀咕什么,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跑去外面,我太太不放心,偷偷跟着了。”

于是廖初又下楼。

半路上,就看见远处蹦蹦跳跳往这边走的小朋友。

昨天的大雪下了一整夜。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等比例缩小定制的艾莎女王蓝色羊绒外套在雪白的背景中,分外显眼。

霍太太先发现了他,弯腰对果果说了句什么。

小姑娘猛地扭头往这边看,然后撒腿狂奔而来。

她的手里擎着一朵玫瑰花,血红血红的,像冬日雪地里灼灼燃烧的火焰。

“舅舅!”

果果用力撞进廖初怀中,把玫瑰花举起来,“生日快乐!”

昨晚她听到鱼鱼老师对舅舅说生日快乐啦。

她也希望舅舅可以快乐。

廖初惊讶地接过花,一把把她抱起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最亲爱的小姑娘呀!

他轻轻吻了吻果果的脸蛋,声音微微带着点哑,“谢谢果果。”

果果搂着他的脖子,认真在面颊上印上一枚亲吻,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可是我把零用钱都用光啦,暂时不能养舅舅了。”

廖初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没关系,舅舅可以等。”

果果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指,“那我们说好了哦。”

廖初嗯了声,认认真真和她拉钩。

那边倩倩母女也走过来,先后道了句生日快乐。

廖初慢慢平复下心情,“谢谢。”

这一年,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中,他本该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这一年,收到了祝福。

这么多祝福。

原本听说晚上鱼鱼老师要来,果果兴奋地不得了,一下午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艾莎衣服。

谁知因为白天太亢奋,精力提前耗尽,天刚刚擦黑,小姑娘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廖初啼笑皆非道:“困了就睡。”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说话间,果果就猛地往旁边栽去,半路又把自己晃醒。

“不要……”

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廖初沉默片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小姑娘仰着脸,张着嘴巴,睡得天昏地暗。

可每当廖初想把她抱到卧室去时,她又能精准地将眼睛撑起来一条缝,黏糊糊地问道:“鱼鱼老师来了吗?”

艾莎女王已经困得不行了。

廖初无奈,只好把被子拿出来,先给小姑娘在沙发上安个窝。

“睡吧,来了就叫你。”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艾莎女王秒睡。

等九点半,余渝拎着小蛋糕过来敲门时,果果的梦都不知做了多少段了。

廖初看到他拎的小蛋糕,愣了下。

余渝摸摸鼻子,小声道:“吃蛋糕,吹蜡烛,才算过生日嘛。”

他倒是也想做长寿面来着,奈何没本事。

“鱼鱼老师来了吗?”小姑娘的耳朵很尖,门一响,就本能地挣扎起来,努力挑开眼皮往那边看。

余渝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果果还没睡嘛?”

果果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爬起来,“要等鱼鱼老师。”

说着,她就手脚并用从沙发上跳下来,歪歪斜斜走到客厅中间,半闭着眼睛,仰头问:“鱼鱼老师,看我的艾莎衣服!”

这套定制衣服是羊绒的,其实很怕皱,可刚刚小姑娘死活不肯脱,这会儿几乎被揉搓成一个蛋。

就连她的小辫子也被搓得东倒西歪,好几缕头发都散了……

女王的威风荡然无存。

就算是女王,可能也是逃难范儿的。

余渝心里又酸又软,“果果真好看。”

果果半闭着眼睛嘿嘿发笑,没等笑完,就干脆利落地躺在地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给鱼鱼老师看过了!

满足了!

可以睡觉了!

廖初:“……”

余渝:“……”

这也太迅速了!

廖初啼笑皆非地把小朋友抱进去,又帮忙换了睡衣,这才拿着皱巴巴的小礼服走出来。

他撑起挂烫机,先把衣服熨了一遍。

这样就能随时穿了。

那边余渝已经帮忙调试好了天文望远镜。

见他忙完,余渝拼命朝他招手,压低嗓子道:“看,月球!”

阳台是全封闭的,但是中间几扇大窗子可以打开。

望远镜的镜头就从那里探出去。

角度什么的他都已经调好了,廖初过去弯下腰,对着镜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无垠宇宙中的一颗巨大星球。

今天不是满月,星球的一半隐藏在茫茫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边界。而剩下的另一半,却在散发着明亮的银光。

它跟平时呈现在各大媒体上的形象截然不同,虽然发着光,但其实还是有些灰突突的,体表坑洼遍布。

但是……

肉眼见到这种庞然巨物的冲击感,是无论再怎么凭空想象,也想不出的。

或许人类天生就有种对宇宙的向往,看到月球的那一刻,廖初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

真好。

“你再往这边看,东南方,”余渝也凑过来,帮忙调整角度,“那边是猎户座,是不是整体是梯形?但是中间有三颗很亮的星星,像腰带。猎户座是北半球冬半年最具辨识度的星座……”

两人凑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说话带出的气流。

那气流甚至来不及变冷,就温柔地扑到面颊上。

廖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自己。

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对视。

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一时间,都愣住了。

气氛忽然滞涩。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悄然滋生。

良久,也不知谁先回神,两人齐刷刷别开眼。

心跳声清晰可闻。

耳根热辣辣的。

怪怪的。

不太对劲。

“还能看什么?”

过了会儿,廖初率先打破沉默。

“啊,你看到猎户座的星云了吗?”余渝暗骂自己,心虚什么!

接下来,他们又看了土星和它的卫星……

但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两个人都心不在焉。

冷风从敞开的窗子灌入,源源不断,吹得五官发紧,鼻子尖儿都麻了。

可心脏却砰砰直跳。

廖初突然去关了窗子。

余渝眨了眨眼。

“起风了,先进去吧。”

廖初说。

这人昨晚刚在雪窝里打了滚,别再吹感冒了。

余渝下意识照做,中途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看上去跟平时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也不是……

好像更柔和了。

回到客厅的瞬间,好像重新过了一次春天。

温暖干燥的空气将刚才的暧昧稍微冲散了点,只残留一点痕迹,淡得近乎错觉。

余渝张了张嘴,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那个……”

我该走了。

“你先坐,我去煮姜枣茶。”

廖初道。

很简单的话,可就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叫人本能地照做。

反正余渝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乖乖坐在沙发上了。

斜前方就是冰箱。

里面放着他带来的小蛋糕。

对哦。

还没吹蜡烛呢。

水是提前煮开的,重新沸腾只花了几秒钟。

廖初站在灶台边,微微垂着眼帘,看水波中不断翻滚的红枣和姜片,不知在想什么。

稍后他端着茶壶回客厅时,就见余渝正在弯腰点蜡烛。

屋里很暖和,余渝脱了外面的大衣,身上只剩一件毛衣。

此时弯腰,毛衣清晰地勾勒出脊背的弧度。

脊背顶端,延伸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

从侧面看过去,光影清晰地勾勒出他起伏的眉骨、鼻梁……

廖初极其缓慢地抖了下眼睑。

再睁开时,就见对方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廖先生,吹蜡烛吧,许个愿!”

许愿?

自从开店以来,类似的话廖初听过不知多少次。

但从来没自己做过。

许什么愿?

他沉吟片刻,“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余渝卖力拍手,“许了什么愿?”

廖初看过去,一本正经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余渝:“……”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次日早上醒来时,廖初难得没有马上起床。

他盯着房顶看了会儿,缓缓眨了眨眼,脑海中不断回放昨晚的片段。

温柔,旖旎,像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几分钟后,他眼底的睡意散尽,慢慢爬了起来。

他改变了以往的路线,径直来到客厅。

那里有台小冰箱,冷藏着昨夜残存的“碎片”。

廖初走过去,打开冰箱,跟里面剩下的半个蛋糕对视。

早上好。

确实不是梦。

红丝绒蛋糕胚,夹着两层酸奶慕斯,很柔和细腻的口感。

酸酸甜甜的清爽,多吃几口也不会腻。

说起来……虽然是自己过生日,但好像余渝吃的更多点。

被冰箱灯映出光亮的眼中泛起一抹笑意。

他好像确实对甜食情有独钟。

稍后甥舅俩下楼,在熟悉的路口习惯性停顿,向后看去时,就发现了一颗余渝球。

厚底鞋,羽绒服,手套围巾帽子口罩……

果果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廖初:“……”

某人是真的很卖力在过冬。

余渝看着只穿一件羊绒大衣,头脸脖子都光秃秃的廖初,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都睁得溜圆:

“你不冷吗?!”

从小一路冻过来的廖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他,“距离冬天结束,还有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