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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媛媛娘俩被吓坏了,说开春之前都不准备放他出来摆摊。

老头儿拗不过,甜蜜又痛苦地答应了。

好心人孟阳挺高兴,紧了紧领口叹道:“不过张大爷这么长时间不来,还有点不习惯呢。”

以前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跟自己说几句话,现在……好像这条街忽然就死掉了。

它活着的灵魂没有了。

白星轻轻嗯了声。

荠菜馄饨很好吃的。

两人沿着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熟门熟路来到吴寡妇家,老远就见她正开门忙活。

而最令他们惊讶的是,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呐:

康三爷!

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看见了什么稀罕的西洋景儿似的。

康三爷素来连看人家都要偷偷摸摸的,今儿怎么日头打西边出来,竟然大大方方的在这里帮忙卖豆腐了?

吴寡妇的心情好像格外好。

她穿了一件洋红洒金的花棉袄,梳着溜光的头,脸上的笑容仿佛要化作蜜滴下来,连声音里都透了三五分轻快。

“来买豆腐呀?”

两个小的立刻收回视线,齐齐点头。

“要三斤。”孟阳说。

白星立刻把钱递过去。

那边康三爷沉默一如既往,不过已经飞快的切好了豆腐。

他稍显笨拙的用油纸包了包,小心翼翼地放到白星提着的篮子里。

那郑重其事的劲儿,仿佛在挪动什么稀世珍宝嘞!

一看就是个生瓜蛋子,白星明晃晃的用表情表达自己的鄙夷。

康三爷平静道:“一回生二回熟。”

呦呵?意思就是还有下次咯?

白星隐约发现了点什么,当即高高扬起眉毛,脸上的表情玩味起来。

康三爷岿然不动,任她打量,坦荡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赴死。

那边的孟阳简直要好奇死啦!

他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作为读书人,这种事情难道是能大大咧咧出口的么?

不能呀!

可是他真的好想知道呀。

不过显然有人更想。

这不是发现没有人问,已经忍不住主动出击了吗?

“小呆子,”吴寡妇忽然笑眯眯的道,也不知道究竟在叫谁,“我今天好看不好看?”

说着,又故意用手去轻轻抚摸乌发。

她本是个有四五分姿色的成熟.妇人,通身韵味好似饱满的水蜜桃,只待谁去咬一口。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打扮得又出众,竟隐约有了几分逼人的艳丽,令人不敢直视。

孟阳一愣,旋即红着脸低下头去。

哎呀,怎么好问这种问题嘛!这个叫他怎么说呢?

君子,君子是不可以说的。

倒是白星大大方方打量几眼,最终把视线落到她乌油油的发髻中间,很认真的点点头,“好看的。”

吴寡妇满意了,一张脸上好似春水泛起涟漪,“你这小丫头,眼睛倒利。这可是那死……”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白星拧着眉毛拆台道:“不是你故意指给我看的吗?”

一只手在那里摸来摸去的,恨不得把那只簪子抠下来……我只是挡住了一只眼睛,又不是瞎。

吴寡妇看上去好像生吞了一个大鸡蛋,脸都给憋红了,剩下的半截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后面的康三爷表情十分微妙,看向吴寡妇的眼神中饱含着同情,同情之余,又有一丝微妙的平衡……

啊,原来这臭丫头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啊。

孟阳恍然大悟之余,又赶紧偷偷的去拉白星的衣袖,小声道:“不可以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可以?”白星委委屈屈,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她又没有提前告诉我!”

如果是这种要求的话,江湖上是要给封口费的!

孟阳知道她从小混迹江湖,不通人情世故,因此并不见怪,只是耐心教导着:“这是一种技巧啦。很多人在遇到许多高兴的事的时候呢,明明欢喜得了不得,可是偏偏又不方便由自己讲出来,所以会做出一些故意引人瞩目的举动,以此借他人之口宣之于众……”

白星长长的哦了一声,旋即又有点不耐烦,“好烦哦!”

人情世故什么的,最讨厌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同样的,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呀,为什么高兴却又偏偏不说高兴,非要藏着掖着呢,难道这样过着不累吗?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教学,殊不知那边的康三爷和吴寡妇的脸几乎都要绿了。

你们知不知道自以为是的小声,其实一点都不小啊!

就像你自己说的,这种事怎么好大声说出来嘛!

不解风情的臭小鬼,真是讨厌死了。

“所以,”见这两人脸色都不大正常,孟阳赶紧跳出来打圆场,“两位是要办喜事了么?”

他的眼中流露出端端正正的真诚,没有丝毫揶揄的意味。

吴寡妇和康三爷的脸色神奇地好转,并且隐约带上一点幸福的薄红。

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转开。

真是奇怪,事到如今,怎么竟反而羞涩起来?只消看一眼哇,一颗心就怦怦直跳,如同胸膛里揣了个小兔子。

好像他们看的不只是对方,更多的还有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疯狂滋生蔓延,交织成一片令人向往的美好画面。

吴寡妇摸着头上的蝴蝶簪子,很稀罕的有些扭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都听他的吧。”

白星好奇的插嘴,“哇,可是我觉得……”

“吃不吃豆干?”吴寡妇忽然急急忙忙道。

挺好的姑娘,可惜长了嘴。

求求你,不要觉得啦!

白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飞快点头,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提了一点要求,“有蘸酱吗?”

吴寡妇:“……还挺会吃。”

说完,她又爱又恨地朝白星腮帮子上拧了一把,扭着腰进屋拿豆干去了。

哎呦,还是年轻好啊,瞧这脸蛋又嫩又滑,比她做的豆腐也不差什么了。

可惜,可惜……吴寡妇摸着自己的脸,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

不过她马上又重新雀跃起来:人应该学会知足,不是吗?至少她等到了呀。

这就很好,已经很好了。

“恭喜呀。”孟阳真诚道贺。

正值过年,又遇上这种喜事,实在是喜上加喜,当浮一大白呀。

康三爷一反往日的豪爽,颇有几分扭捏的搓了搓手,挠头道:“虽然我们这个年纪了,但毕竟是个大事,倒不好糊弄着办。”

说起此事,他的话好像忽然多了起来,一贯惨淡凹陷的双眼中,也凭空添了几分奇异的神采,亮晶晶的。

“今儿一大早去找了老爷子,”他口中的老爷子就是镇长刘爷爷,“请他瞧了一瞧黄历本子,说正月二十八就是个好日子,说再往后就得到六月了,倒不如赶早……正好也就着过年的喜气准备准备。”

老爷子最会算日子了,镇上谁家大凡有个红白喜事,都会先去请他老人家看一看,准没错儿。

虽然有些赶,但他们已经都不算年轻了,多出来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既然已经确定心意,何必拘泥于形式,再拖个一年半载呢?

左右吴寡妇平时就喜欢穿红着绿的,家里倒也有新鲜料子,不必额外四处找着采买,只需要快做起衣裳来,再往上绣些花也就行了。

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康三爷的心情忽然也变得急切起来,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之前曾听过的一句话: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快些,再快些吧……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又一连说了好几声恭喜。

白星也跟着照葫芦画瓢,倒把康三爷哄得满面红光。

“对了,”康三爷又搓了搓手,“还得劳烦你帮忙写几个喜字。”

虽说是一对老树开花,好歹是件大事,该讲究的地方也不能漏了。

上半辈子他错过的已经太多,下半辈子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现在想到的事就一定要马上去做。

而放眼整个桃花镇,恐怕没有任何人会比眼前这个书生写字更好看的了,这活儿,还真是不做他选。

“诶诶诶,我可以吗?”孟阳惊喜道,旋即又添了几分惶恐,“城中多有德高望重的老人,不如……”

“不必了,”康三爷摆了摆手,“刘老爷子也说你最合适。”

老爷子看人是最准的,连他都说好,自然不会有错。

“既如此,”孟阳忽然又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心中也滋生出一点紧张的期盼,暖洋洋的,“我必全力以赴。”

替别人写喜字?这可真是叫人无法推脱的任务!

那头吴寡妇已经麻利的烤好豆干端出来,额外还调了一碟蘸酱,都放到白星和孟阳面前。

“吃吧!小挑嘴猫儿。”

白星拿起一块豆干,闻言纠正道:“我是人。”

豆干烤得香喷喷的,柔软却又很有嚼劲,蘸一点辣椒酱特别好吃,简单的一块两块根本不够,必须多吃五六块才能慢慢品味。

最淳朴的味道,反而最令人难以忘怀。

吴寡妇噗嗤一笑,就觉得她吃东西好像特别有食欲,只是这么看着,自己竟然也微微有些饿了。

哎呀,这可不妙,她立刻回神,心想冬日里本就容易上膘,若真被带的多吃几碗饭,回头胖了,穿衣裳可不好看!

她想要细腰呀!

于是,吴寡妇立刻以坚定的意志挪开视线,又冲孟阳道:“小书呆子,有意中人没有?”

孟阳一噎,一张脸迅速涨红,仿佛受到惊吓一样,脑袋拼命摇成拨浪鼓。

就在吴寡妇的问题刚刚响起时,他脑海中却已立刻跳出一个名字,令他在震惊之余,甚至根本都不敢细想。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是人生大事么,怎么好在站在街头吃豆干的时候胡乱提及?

不妥,不妥,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吴寡妇立刻哈哈笑起来,倒在康三爷身上东倒西歪的。

后者似乎还不是很适应她的这种亲密和大胆,一只手蠢蠢欲动,大概习惯性的想像以前那样把人推开。但每每碰触到衣角,却又缩回来,仿佛又有几分贪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