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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打伞的姑娘见了地上情形,率先加快脚步跑到疯书生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关切道:“没受伤吧?”

她满头乌压压的长发都简单地梳了一条松垮垮的麻花辫,有不少碎发散在外头,带着天然弧度,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单看穿着打扮,似乎跟外头街上走的那些年轻姑娘没什么分别,可她的脚步多轻灵呀,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溅起来多少水花!

孟阳摇头,然后长长松了口气,“你们来啦,可把我吓坏啦。”

两衙役:“……”

听听,说的这叫人话?

我们虽然折了一条腿,但您可是吓坏了呢。

见他无事,白星也跟着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

她和廖雁回到客栈后,久等孟阳不归,便决定来茶摊这边接人,谁承想走到半路隐约闻见血腥气……

可稍后她一转过脸来,那两个衙役就打了个哆嗦。

异色瞳?!

女的,不大到二十岁的样子……白鹞子!

“啧,”廖雁走到那方脸衙役面前蹲下,抬手在他湿淋淋的脸上拍了拍,跟拍个大西瓜似的,“今儿老子真是跟官府走狗犯冲。”

他的视线从对方的天灵盖开始往下滑,眼睛、脖子、胸口……四肢,末了停在血淋淋的小腿上,忽然轻轻扬了扬眉毛。

方脸衙役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对方看到哪儿,他就觉得哪里冷飕飕的疼,可偏偏还不敢动。

相传折翅雁喜怒无常,脾气上来,管你达官还是显贵照打不误,如今自己已经折了一条腿,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呦~”廖雁呵呵几声,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转过去跟孟阳说笑,“书呆子出息啦。”

孟阳还挺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还好啦。”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有点小得意。

他能保护自己啦!

那站着的圆脸衙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怎么看怎么觉得碰到了三个疯子。

这也是能拿出来正经讨论的事?

他的眼睛无意中跟廖雁对上,就见对方虽然是笑吟吟的,可笑意丝毫未达眼底,仿佛冬日湖水里淬出来的冰碴子,冰冷而锋利。

他忍不住抖了下,脑袋里嗡的一声,鬼使神差掉头就跑。

廖雁轻笑出声,顺手抓起一颗石子,穿透雨幕丢了出去。

石子发出嘶嘶的破空之声,啪一下打在圆脸衙役后膝弯,叫他腿一软,脸朝下扣在地上,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廖雁这才不紧不慢站起身来,溜溜达达往那头去,一脚踩在他背上,“你跑什么?”

那衙役脑瓜子里嗡嗡作响,两道鼻血直流,呐呐无言。

那头白星已经问了孟阳原委,不听则已,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噌楞一下拔刀出鞘,大步流星朝着树底下的方脸而去。

“星星不可以!”孟阳赶紧拦住她,“留活口有用的。”

而另一边,廖雁的关注点压根儿不在口供上,他熟练地抓着对方的胳膊一抬一扯,卡啪啪几声骨骼闷响,直接就给拽脱臼了。

一番折腾后,两个衙役很干脆地出卖了玉湖山庄。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自己技不如人,难不成还要为了几十两银子卖命?

“好像,好像是黄大小姐的意思,指明要这个书生……”他们并不知道黄家兄妹与孟阳三人之间的龃龉,只能挑自己明白的地方交代。为表忠心,他们甚至还“好心”提醒,“那黄大小姐虽然是个年轻姑娘家,但着实是个色中饿鬼,不知糟践了多少好人家的男孩儿……若有不顺从的,只管打骂淫/辱,几位千万小心啊!”

白星和廖雁就都去看孟阳。

后者脸一红,小声嘟囔了两句,“真不害臊!”

廖雁很不满的嚷嚷道:“你这招蜂引蝶的死书呆,跑到长江来欠风流债!”

孟阳还没怎么着的,白星先替他辩解起来,“长得好看是阳阳的错吗?分明是那个什么姓黄的混账,有机会我一定挖掉她的眼珠子!”

让你再看!

那两个衙役就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反正这话从白鹞子嘴里说出来,他们丝毫不敢怀疑是不是开玩笑。

孟阳就有点羞答答的,但更多的还是高兴,一双被水汽浸湿的眸子闪闪发亮。

嘿嘿,星星说我长得好看……

问完了细枝末节后,廖雁就把那圆脸衙役也往大柳树下一丢,自己则跟孟阳和白星打着伞围成一个圈子,小声商议起来。

为虎作伥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却还是玉湖山庄和那个什么知州。

上梁不正下梁歪,若那官儿是个好的,下头的人自然不敢猖狂;可他先就从根子上烂了,就算处理掉这两个衙役又如何?一州之内,在册、不在册的衙役数以千计,杀得完吗?

“这两个人也不能白放了,”白星想了下,“得去玉湖山庄要钱,他们吓到阳阳了!”

闺女欠的账,老子照样赔!

孟阳和廖雁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哇,还能这么搞!

三人先琢磨了一阵该要多少钱,这才说起知州的事。

今天白星和廖雁去衙门领赏银,那里的衙役私自克扣,少不得吃了一顿好打,除此之外,他们却还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消息:

杭州知州包明杰今年就要到任了!

“……听衙门里的人说,他从去年就开始四处活动了,似乎是想再往上升一升,”白星道,“他今年才四十来岁,若真的打通关节,或许能成。”

真是可恶,祸害一个地方的百姓还不够,还想继续去更大的地方糟蹋人呐!

孟阳隐约猜到了他们的意思,“那?”

廖雁嘿嘿一笑,搓着手道:“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那小老儿在这里一待五六年,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留在他手里岂不糟践了?倒不如拿来咱们买酒喝。”

若能把他的宝库一锅端了,升官发财的事自然打水漂,没准儿还会因此得罪人呢!岂不比他们这些门外汉辛辛苦苦搜罗证据、举报贪官来的更简单干脆?

孟阳怦然心动,“这岂不就是话本里写的劫富济贫?”

廖雁嗤笑道:“他算哪门子富?还不都是抢的旁人的?”

回头他们抢过来,自然就是他们的,才不要济贫!

“可是,”孟阳很快又找到新问题,“你们知道他把钱财藏在哪里吗?”

话音刚落,就见廖雁得意洋洋道:“这还用问?左不过那几个地方,老子可有经验。”

白星和孟阳齐刷刷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你为什么有经验?”

好歹也是官府衙门,有这样的经验,你到底要干嘛?

廖雁支吾一声,旋即不耐烦道:“去的多了呗!”

天下衙门都一个模样,一回生两回熟嘛。

孟阳决定还是不继续追问下去了。

他总觉得对方的真实答案不会是自己期望的。

主意已定,三人便又往西湖走,叫了一条船,说要去玉湖山庄。

那两个瘸腿衙役一听,瞬间面无人色,直接就给他们跪下了,“三位三位!不成,不成啊!我们可什么都说了,真的,什么都说了,不能去,不能去啊!”

纸包不住火,没人喜欢叛徒,本来他们俩还想着脱身后赶紧回去收拾家当,先去外地避避风声,谁承想……

钱收了,事儿没办成,这就够得罪人的了,如今竟还被人拎着送上门去,这是去找死的啊!

白星抬手就是几个耳刮子,冷冷道:“活该。”

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也就是今天他们踢到铁板,这才服软,天晓得以前干过多少亏心事、祸害过多少无辜的人?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那两个衙役牙齿都被打飞几颗,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连心尖尖儿都凉透了。

两人先是大放悲声,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双眼放空,活像母胎泥塑般缩在船舱里,仿佛已经提前接受了悲惨的命运。

船家见白星气势汹汹,抬手见血,又见挨打的竟然还是公人,早就吓得了不得,恨不得弃船而逃。

好在孟阳生的一副和气好模样,忙上前软声安慰,又解释原委。

那船家一听,当即怒不可遏,朝着两个衙役大吐口水,张嘴吐出一大串连绵不绝的本地骂人狠话。

穿着官皮却偏要坏事做尽,还不如家去吃/屎!

大船在西湖上一阵穿行,冲破层层迷蒙雨雾,一口气来到玉湖山庄附近。

早有玉湖山庄的巡视人员发现,上前拦下询问。

廖雁也不多话,随手抓起一个衙役,丢垃圾一样扔出去,“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