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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骄无意中一回头,就见郭仵作表情有些古怪,“怎么了?”

“许是我的错觉吧,”郭仵作迟疑道,“我总觉得,刘掌柜夫妇对这孩子并不怎么上心呢。即便刘掌柜事务繁忙,顾不上后院细节,但至少刘杏这个当娘的,确实不够关心。”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院落,道:“你瞧,这院子这样大,咱们大人一个人也是不成的,更别提孩童,照顾起来更是繁琐,洗衣做饭打扫院子,哪样不要人?若是夜里闹起来,多少人都不够使唤的。”

听他这么一说,晏骄脑袋里也嗡的一声。

她被从现代带来的惯性思维限制住了。

这里是所有事情都只能依靠人力的古代社会,刘家这样有钱,不说仆从成群,一个院子里分派三五个人也很正常吧?

况且刘掌柜今年都四十岁了,刘杏也三十三,几乎不可能再生。对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人而言,这小少爷怕不就是千倾地上一根独苗,再如何小心呵护也不为过的,哪怕全天下的仆人都放了假,他院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减到只剩一个奶娘!

除非,除非有权力布置这院子的人根本就不上心!甚至还巴不得!

这凭空出现的一点发现便好似点燃炸药的火星,顷刻间将晏骄脑袋里烧的乱哄哄一片,什么稀奇古怪的猜测都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竟叫她说不出话来。

“对了,”经郭仵作这么一提醒,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刘掌柜婚后多年无子,后院都没再添人么?”

郭仵作一怔,对啊,这刘掌柜也算事业有成了,民间但凡到这种身份地位的,哪怕为留后呢,不敢说三妻四妾,少不得也得再弄两个女人搁着,可这家里竟没有旁人?

莫非真就深情如此?

可若这么着,两人又怎会对唯一的儿子这般大意?

“晏姑娘,郭仵作,”他们正百思不得其解,张勇和李涛就相携而来,见两人正站在门口凝眉苦思,不由得出声道,“两位真是好伶俐动作,这么快就看完了?可看出什么来了么?”

郭仵作现在对他们是一点儿尊重也没有了,更何况他跟晏骄正讨论到关键处,被打断着实不快,当即不客气的反问道:“那两位在刘掌柜那边可有什么发现么?”

张勇呵呵假笑,并不说话,显然不打算现在将发现就地分享。

反倒是李涛更藏不住话些,略有些不悦的道:“晏姑娘,郭仵作,你我同为仵作,理应进退一致,两位这样处处抢在前头,不大好吧?”

晏骄高高扬起眉毛,冷笑道:“李仵作这话自己信么?你我四人便是进退一致,可验尸时还不是两人一组,剩下两人不过干看着罢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倒不如分散开来,齐头并进来得快些。”

还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原本以为仵作团队壮大,大家的工作就会轻松一点,没成想还不如她跟郭仵作两人单干呢!至少没有这么累!

她转身就走,却听李涛气道:“这算什么话!你二人单独一处,无人监督,万一”

“你们两个累不累?”晏骄实在没工夫继续跟他们扯皮,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刚才我们让你们先验,是谁临阵推辞?这是工作,不是过年走亲戚送礼,难不成还要你来我往相互推辞谦让几个来回?”

“我们先动手,你们不乐意;让你们先上,又主动后缩;如今又是我们先上,你们又不乐意了!”

祖宗都没有这么难伺候!

郭仵作看她的眼神几乎带了崇拜。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痛快!

晏骄的性格本就不算多么和软,如今三具尸体摆在眼前,线索少,谜团却多,让她的耐性迅速告罄,丢下这番话后甩头就走。

郭仵作也狠狠扬起下巴,用力看了张勇李涛一眼,紧随其后,结果刚出门就见方才大杀四方的晏姑娘突然眼睛一亮,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墙上。

郭仵作:“……这样偷听不大好吧?”

“啥?”晏骄先愣了下,马上意识到他会错了意,无奈招手,压低声音道,“我还是觉得凶手翻墙进去的可能性大些,别的不说,其他方法都太慢了,一个已经杀红眼的人不大可能有这样的耐性。若如果如此,那么围墙上有可能留下踩踏痕迹。”

刚才在院子里,他们只找到了数枚脚前掌的鞋印,后半部分缺失,如果能再找全……

郭仵作闻言为之一振,顾不上脸红,也凑了上去。

奈何两人壁虎似的趴在墙上半天,看的眼睛都痛了,也没找到什么。

郭仵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疲惫道:“光线昏暗,这里有有竹丛遮挡,你我二人还只能看到下半部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晏骄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的是,还是先跟方兴他们说说,叫他们来看看吧。”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坐,他们两个显然对爬墙什么的不大在行,还是别逞强了。

谁知线索没找到,却意外听见了背后非议。

大概张勇和李涛半天没听见动静,以为他们已经走远,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说起来,不曾想晏骄和郭仵作就趴在外头,几乎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简直胡闹!”李涛恼火的声音随着风声断断续续飘过来,“她这样冒冒失失四处乱撞,保不齐就把什么重要的线索损毁了,哪里是个当仵作的料!明日我必然要回禀了知府大人,请他公私分明,莫要再乱来!”

“你这就是说胡话了,”张勇道,“谁不知大人疼她什么似的,连老夫人也一味护着,你这不是自己往石头上碰么?只怕到时非但没成,反而自己引火烧身。”

“话不是这样说,”李涛却坚持道,“我听闻庞大人并非这样公私不分、恩怨不明的昏聩之辈,待我回头讲明利害,他必然会秉公处理……”

郭仵作听得浑身不得劲,实在听不下去了,转头对晏骄道:“咱们还是先去刘掌柜那里再看看吧,别听了……”

谁知晏骄竟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意外说了句话:“这李涛……似乎还行……”

郭仵作一脸见鬼的望着她。

晏骄摇摇头,站起身来,和他一起往最初刘掌柜的屋子走去,边走边道:“这两个人明显不是同一类人。你注意到没有?他们对咱们排斥怀疑不假,但李涛头一个担心的是你我脱离了他们监督,盲目行动而破坏现场、毁坏证据,而且他还说要请庞牧公私分明。”

自己和庞牧的关系不是秘密,张勇李涛也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李涛的第一反应竟还是希望庞牧公正对待,真不知该说这人傻还是过于相信公平。

万一庞牧真就被情爱迷了眼呢?

反观张勇,最先搞虚情假意的是他,背地里劝和的也是他,感情是想刀切豆腐两面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