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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后面一处小院。柳氏早上被一道尖锐的叫声吵醒, 不过这道声音很快消失,但她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似乎来自兰馨院那个方向。如今府里说起兰馨院都人人自危, 就连柳氏心里都有些犯怵,林侧妃封号一下来, 韩侧妃就被送去清水庵了,就连梅素素那个狐狸精也在前段时间被赶出了府,梅素素生成那么一副模样,一个人孤身出去有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这道理她都懂, 不信林侧妃不懂, 这般心狠手辣,她都有点笑不出来。

柳氏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 脸上带着急色, 看到柳氏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唇色发白道:“主子, 郑夫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王爷……王爷命人将郑夫人身边的丫鬟……打死, 还要郑夫人亲眼看着。”

那场景着实可怕,犹如噩梦再现, 当初钱夫人发蠢给王爷下药, 惹怒王爷,王爷命人将钱夫人身边一干伺候的下人活活打死,还命全府下人看着,如今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又发生了, 只不过这次观看的人换成了郑夫人。丫鬟想到刚才偷偷看到的情况, 郑夫人吓晕了后还被人掐醒,让她必须亲眼看完。“郑夫人身边的下人全都撤走了, 贴身伺候的也都卖了。不过奇怪的是,王爷将梅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就是那个叫春秀的打了三十板子后给郑夫人送去。”

柳夫人听了皱眉,没明白王爷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怎么好好的将梅素素的丫鬟打一顿给郑氏送去?莫不是那丫鬟是郑氏的人?可梅素素不是被赶走了吗,这是给谁出气?

柳夫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只知道这府里日后好像就剩下自己和林侧妃了,心里突然发慌,不明白这个林侧妃哪来的本事,竟然将王爷迷成这样,府里女眷赶得赶,送走的送走,郑氏虽然留在府里,但王爷这样的做派更残忍,不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得罪了王爷吗?府里下人素来见风使舵,可想而知以后郑氏下场比梅氏还要惨。

而兰馨院里,嬷嬷并不比柳氏好受许多,她多聪明,昨天林侧妃从王爷房间里出来她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整个人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那双清冷淡然的眸子还带上了几分恨意和怨气。她虽然没进去,但前后琢磨一番后,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那就是王爷可能并没有多喜欢林侧妃。她也不是凭空无据,这个猜想早之前就在她肚子里了,只不过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现在想想王爷对林侧妃的好,其实只是好在表面,就像宫中圣上赏赐妃嫔,心里可能都不一定记得那些妃嫔长什么样子,但那些妃嫔高兴呀,妃嫔身边下人也跟着高兴呀,以为圣上心里有他们主子。

王爷若真是喜欢林侧妃,也不至于一直只看不吃,甚至后来连看都不来看了,侧妃封号和管事权还是侧妃自己主动要的,反倒是那位梅主子,王爷倒是像恨不得天天将人揣在兜里,走哪儿带哪儿。她不知道王爷和那位梅主子之间有什么恩怨,以至于梅主子离府后王爷都不去寻找,但王爷这病来的蹊跷,这会儿她不多想都难。

现在听到隔壁传来凄厉的呜咽声,心头一阵猛跳,总觉得自己是上了一条贼船。

——

半夜,书房后面。

床上睡着的男人下意识伸出手去搂住人,怀里一空,惊醒喊了一声。“素素——”

他睁开眼去看,看见怀里空荡荡的,怔愣了下,随即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苍白起来,眼里也跟着黯淡下去。

屋外守着的崔祖安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见晋王醒了,担心问:“王爷可是做噩梦了?”

姬长渊不语,他从床上坐起来,崔祖安见状,快步走过去扶他,嘴里忍不住劝,“现在才子时,王爷要不要再接着睡一会儿?”担心他身体受不住,这几天病情反反复复的,睡也睡得不安稳,再不好好休息,真的要弄坏身体。

姬长渊睡不着,握拳放在唇前轻轻咳嗽两声,掀开被子下了床,让他伺候着穿衣服。他站在床边,身姿修长,可能因为这几日病了的缘故,身子骨看着还有几分削瘦。穿好衣服后,男人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门,朝前面书房那里去了。

崔祖安跟在后面半步,府里太过安静,路上也太过安静,可能真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梅主子不在了,府里真的空了不少。他想起今天的事,便将郑夫人那里的情况三言两语说了一遍,尤其强调,“郑夫人当场吓晕了过去,奴才那干儿子宝盛蠢笨,王爷让郑夫人亲眼看着,他便掐人中将人掐醒了,一直让郑夫人亲眼看完才为止。”“梅......主子......那丫鬟打完三十板子还吊着一口气在,已经送到郑夫人那院子里去了,看到郑夫人,脸上恨意十足。”说到“梅主子”三个字时,声音放轻了一些。他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王爷心里高兴一点。

但姬长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过到了前面书房时,他突然说了一句,“明日让你那个干儿子来书房伺候吧。”声音很轻,但还是让崔祖安听见了。

心里惊讶的同时也明白,王爷这是看在梅主子的面子上,他记得崔宝盛。

姬长渊在书房一直待到寅时。

最后还是崔祖安担心人,硬着头皮进来想提醒他,崔祖安进来时,姬长渊正低头站在书桌前练字。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但眉眼却冷漠寡淡至极。

崔祖安注意到,除了案边已经处理完的一堆折子,还有一幅扔在手边的画,画纸半折着,看不清楚画了什么,只余光瞄到一角裙衫。这上面是谁,不言而喻。

崔祖安愣神之际,突然间听到一句,“将那天的事说给孤听听。”

崔祖安慢半拍反应过来,顿时心下微惊,原本准备开口劝说人回去休息的话哽在喉咙里,他这几天观察王爷的态度,还以为现在王爷是不会想提起梅主子的。他从小跟在王爷身边,自然知道王爷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年故皇后拿出王爷最爱吃的荷花酥哄他,王爷那时候才三岁大,母妃刚死,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什么,嘴硬开口说自己最讨厌荷花酥,打那以后,王爷从没碰过荷花酥一口。

如今怎么都没想到,王爷低头一次不算,现在还要低头第二次。

压下心里惊讶,赶紧低下头回话。事情过去这么久,当日发生了什么崔祖安这会儿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也不敢隐瞒,事无巨细说了出来。在说到梅主子跪下磕头时,他明显注意到案前写字的男人手里动作一顿。

那沾了墨的笔尖在纸上突然用了力,纤细的一撇在中间变粗,如同一片洁白雪地中多了一个脚印,看着极不和谐,也坏了整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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