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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寒暄,没有客套,赵启明径直走到严飞办公桌前,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脸上,仿佛要剥开一切伪装,看清最里面的底色。

他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台灯的光晕边缘,文件的红色抬头在惨白灯光下异常刺眼,上面几个遒劲有力的批阅字体,带着千钧之重——不惜一切代价。

“严总,”赵启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钉般砸进空气里:“幻神芯片项目,是国运所系,内阁首辅,二长老亲自批示,不惜代价,必须成功!国家意志,在你身后。”

严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住,随即又被一股滚烫的洪流猛烈冲击。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桌面,那寒意仿佛沿着神经一路蔓延上来,让他激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迎向赵启明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不惜一切代价。

这六个字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擂在他心口,代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前办公室冷硬的线条瞬间模糊、扭曲、溶解。

时间被粗暴地拽回到半年前那个同样令人窒息的夜晚。

地点却是纽约,窗外是曼哈顿冷酷如刀锋的天际线,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投射下来,切割着顶级酒店套房里奢华却毫无温度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的辛辣和顶级香槟若有若无的甜腻,但这奢华的表象之下,涌动着的是赤裸裸的资本博弈的寒流。

长条会议桌对面,坐着几个身影,华尔街的秃鹫们,为首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银灰色的西装剪裁完美,袖口处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英式微笑,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深处,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评估与算计。他身后,站着或坐着的,是同样眼神锐利的律师、精算师和风险评估专家,他们的目光像探针,一遍遍扫描着严飞和他带来的团队。

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报价的试探,每一个条款的磋商,都伴随着无声的硝烟和意志的角力。

严飞清晰地记得自己口腔里弥漫的铁锈味,那是过度咬紧牙关的结果,他倾尽所有,将民心集团旗下在全球每一个角落的优质资产——港口、核心地段的写字楼、尖端设备制造厂、甚至部分未来收益预期极其稳定的核心子公司——所有能撬动的杠杆,所有能堆上的砝码,都赤裸裸地摊开在这张冰冷的谈判桌上,他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最后的身家性命,全部推向了赌桌中央。

筹码堆到了令人眩晕的高度——上千亿美金!一个足以让全球任何一家巨头都倒抽冷气的天文数字,而这笔钱,必须在半年内烧完,烧成幻神芯片诞生的熊熊烈焰,或者……烧成他严飞和整个民心的灰烬。

谈判桌上的空气几乎凝固!最终,在律师团队近乎苛刻地审阅完最后一条补充协议后,那个银发老者终于微微颔首,一丝极其克制的满意掠过他冰冷的眼底。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雪茄和古龙水混合的压迫性气息,向严飞伸出了手,那只手保养得宜,皮肤光滑,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冰冷力量。

“严先生,”老者的声音低沉,带着华尔街特有的卷舌音调:“你的魄力……令人印象深刻,合作愉快。”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希望你的‘幻神’,真的能如你所幻想的,带来奇迹。”

“合作愉快。”严飞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伸出手,握住了对方那只冰冷的手,指尖传来的寒意,仿佛直接冻到了骨髓里。

就在严飞以为这场折磨即将结束,准备在最终的协议文本上落下自己名字时,老者身后的一个年轻助理,无声地快步上前。

他没有看严飞,只是将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LOGO标识的白色信封,轻轻放在严飞面前光滑如镜的红木桌面上。

信封是空的,只在正面打印着一行冰冷的黑色英文。

严飞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每一个字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芯片失败之日,即严氏全球资产清算启动之时,无宽限,无余地。”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宣告,这不是合同条款,这是一份来自资本深渊的死亡通牒。

它轻飘飘地躺在那里,却重如泰山,瞬间抽走了房间里所有稀薄的氧气,严飞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行稳住呼吸,手指用力按在桌沿,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拿起签字笔,笔尖在纸面上悬停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仿佛是自己亲手拉响了倒计时的丧钟。

“严总?”

赵启明沉稳的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划破了弥漫在办公室里的沉重回忆迷雾,严飞猛地从半年前那个令人窒息的纽约之夜抽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他眨了眨眼,办公室里惨白的灯光和赵启明那张刚毅而隐含关切的脸重新聚焦。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工信部张司长和其他几位领导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牢牢锁定在他身上,那目光里蕴含的东西太复杂了——有国家托付的千斤重担,有对奇迹诞生的热切期盼,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面前这个赌上一切的男人最终能否兑现承诺的审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