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橹桨入水的刹那,整条文渠河像是活了。

东岸祠堂的灯笼把水纹染成赭红色,西岸递运所十几二十个纤夫就拖着粮船过闸,拨开了水光。

徐绮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各处码头,心里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潘集是何行动,又是否跟雷更生、王程等人的动向有关。但她直觉陈处厚的死只让陈家停滞了那么短的时间,背后必然是因为有潘集在推动。

而这个节骨眼上,谭九鼎却要白廷仪将她送离。

顶着冷风,白廷仪偷瞄她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心情也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堂堂巡按御史竟直言要他把一官女子送进青楼楚馆,还说那里有自己人。见谭九鼎穿着一身官服毫不避讳说自己狎妓,白廷仪反而替他难堪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话本也比不上这离奇。

可他前面已经拒绝了对方借人的要求,这送人的举手之劳再推脱,就显得过意不去了。于是硬着头皮应下,出门拦了一艘本欲前往济安桥码头送草木灰的舢板。

几两银子开路,让船夫将他们顺路送到罗柳巷水门。那里是暗渠入口,可通向教坊司辖区的后巷。

当然,白廷仪家风严正,从未涉及过那些烟花之地,这些自然都是听谭九鼎交代来的,一再震撼他的认知所识——读了这么多年的仁义礼智信,好像今夜没有一处不在瑟瑟发抖,岌岌可危。

徐绮的脸更是冷若冰霜,恐船下涓荡的入冬河水都比她更温暖些。

“去找一个叫秦月徽的弦索妓,她本名素棠,你报我名姓,她自会护你。”

回想起谭九鼎的话,她皱紧了眉。

谭九鼎是嫌她碍事,这毋庸置疑。确实,她既不懂拳脚,又拼不了力气,连唯一能帮上忙的袖珍小弩也早被搜刮了去。

皮场庙今夜十有八九险象环生,她若去,便是拖后腿。

可她仍然很不甘心。更不懂自己如何还沦落到要让一个教坊司女子保护的地步?

还有,那女子到底跟谭九鼎什么关系?

白廷仪像跳进染缸一样的精彩脸色肯定是将那女子当成了谭九鼎的相好。可她不这么觉得,虽说那人也不是头一回往三教九流之所里头钻了……但直觉告诉她,那女子与他的过往必有关联。

左大益走之前提了一嘴谭九鼎的父亲,谭九鼎就立刻变了脸色。

都知道谭家是曾经获罪的,那这个叫素棠的女子,是否也曾是谭家人呢?

谭九鼎又因何判断她能护她周全?

正陷入沉思,忽而岸上一伙人匆忙的身影勾走了她的注意——她觉得那些人的打扮分外熟悉,似曾是在哪里见过的。

“船家大哥,你可知刚刚过路的是什么人呢?”

听她突然发问,白廷仪疑惑,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没想到船家还没回答,他倒是脱口而出:“是陈家的私兵。”

“你认得?”

“去河下盐仓的时候打过几回交道,只要是有陈家势力的仓储,都会见到这些人值守。”

徐绮心里像被这话点燃了一把旺火。她寒毛耸立,左右巡睃四周,最后视线落在舢板上堆放的草木灰,猛地开始催促船家:“劳烦调头!我有一处重要的地方要去!”

白廷仪瞪圆了眼,心中警铃大作!“你又发什么疯?不是说要去找……”

“不行!来不及了,你没看清吗?那些私兵集结起来是奔着皮场庙的方向疾行而去的!”

“谭九鼎他们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