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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江振业的威胁和妥协,江彦丞迟迟不曾表态。

以为自己反将了一军,至少打了个平手,江振业苍白而病态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反问道:“怎么?你原本是打算拿到钱就做了我?我相信你做得出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不管你承认与否,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你是我的儿子,想继承我的东西,就必须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一年半,我所求不多,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江振业说,他如此有自知之明。

是的,一年半的时间,如果他没事,那就是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既然他熬过了天命,又有什么好挣扎的?

江振业在商海里翻腾了三十多年,一手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江氏集团,怎么甘心拱手让人?至少,他不肯在癌症里死去,不肯在人生最后一次的利益交换中认输。

江彦丞听着江振业明显得意的语气,微微地弯起了唇角——

人生真是有意思,许多事不由自己。

江振业以为他要的是他的钱、是他最在乎的江氏集团。

可江振业根本是想错了,江彦丞只想让他一无所有,甚至想让他死。

无论是江氏集团还是汀兰庄园,于江彦丞的意义不过是报复,他根本不在意江振业的财产,他对于金钱没有任何执念。

假如没有遇到江太太,他的态度绝不会如此温吞,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听江振业跟他谈条件。

江振业凭什么跟他谈条件?

然而,不过是因为一个变数,从前不可能的,现在都变得可能了。他有了软肋,所以江振业可以活着。

江振业的运气太好,误打误撞,碰上了活下去的筹码。

不,不是,是他江彦丞的运气太好。

人的运气都有定数,在某些地方花光了运气,在另一些地方就不得不欠缺,他把所有的运气用在了他的爱人身上,那么,他愿意承担在仇人身上的背运。

江彦丞这个人,在遇到他的太太之后,一次又一次地开始认命。

“好,一年半的时间,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如果你有命继续活下去,我会给你养老送终。你毕竟是我的生父,哪怕你是只畜生,可谁让我身上流着一半畜生的血。”江彦丞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他连自己也一并嘲讽了。

假如江太太在这里,她肯定不喜欢他这样说。

“你还算识时务。”江振业明显松了一口气,人老了,又病入膏肓,他明白自己翻腾不起什么,最坏的结果是同归于尽,他没了命,而他的儿子没了钱。说到底,还是他吃亏。

于是,江振业的态度也缓和了,跟江彦丞掏心掏肺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大哥和你阿姨肯定都会埋怨我,把什么都给了你,没办法,我没得选择,只能这样办。”

江彦丞冷笑:“自己作的孽,总是要还的。”

他不同情江振业的处境,也不觉得成玲玲和江哲宇可怜,江家从骨子里烂得透透的,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可这样一个他,还妄图得到谭家的小姐,那么,他就不得不背负着这个烂透了的江家,顶住所有的流言蜚语、明枪暗箭。

只要他退开,或者江振业死了,他就一辈子也洗不清罪名——一个害死了自己的生父、企图侵吞家产的恶人,他的声名如此狼藉,怎么配得上他的太太?

洗白这种事,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天,从谭家老宅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江彦丞就已经想明白了……他想洗白,没别的办法,只能拿刀一刀一刀地剐着自己。

内里剐不干净,表面至少得剐干净了,那些陈年的旧伤口,狭隘的、自私的、属于他个人的旧伤口,都得一一剐去。

“你不是跟谭家七小姐领证了吗?为什么我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江振业忽然问道。

江彦丞的眼睛一眯,脸色波澜不惊:“我有你这种好父亲,分手是迟早的事。攀高踩低的戏码,三十年前你就玩儿过了,人人知道你的德性,你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是自嘲,只是讥讽。他说得也没错,谭家哪里看得上江振业的儿子?

江振业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连呼吸都不顺了,慢吞吞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生病以后,经常会梦见你的妈妈……”

“我梦见,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们结婚的场景,还有她怀了你的时候,我们有多么高兴……”

听着这些从未亲眼见过的场面的描述,一个渣到了骨子里的男人诉说着跟前妻的种种恩爱与欢乐,江彦丞的脸色彻底阴暗了下来,眼眸变得危险之极。

“说到底,你是我的第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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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儿子,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你妈妈肯定是想让我去陪她,但我还没活够……迟早是要见面的,我想请她等一等我,别太着急……”

江振业还在幽幽地说着,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充满着怀想,似乎是心虚,又似乎只是怀缅,除了站在他病床前的江彦丞,估计三步以外的人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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