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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又继续道:“那么届时就会有许多佳作,默默埋于黄土之下,而这对于我大宋而言,将是巨大的损失。

而当诗词文章大幅度减少,书商们为求利益,他们必定会冠以名士之名,掺以劣作,从而导致出现劣作驱逐佳作的现象。”

文彦博低声向富弼道:“他说得不就是富公你么?”

富弼忙道:“就我那拙作,哪好意思拿出来见人,与盗印无关。”

说着,他又叹道:“不过我认识的一些好友,他们还真是因为盗印而选择藏作。”

……

王安石道:“好小子,竟然想到用此论来打这官司,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啊!”

他对于这个现象,也是有研究的,但多半是因为财政,没有想到会在公堂之上,听到这个理论,而且还概括的这么完美。

司马光点点头道:“而且解释的是恰到好处啊!”

这种现象其实已经发生了,比如一些文人非常看重自己的墨宝,而如今的大多数书商,都是粗制滥造,满篇都是错别字、缺字,看着心疼,有些大名士就只选择与好友煮诗论词,不选择公开。

但这只不过被视为个人的选择罢了,但如果这个现象是大规模发生,确实也是很可怕的。

张斐翻了一页文案,念道:“也许到时我们将会阔别‘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的璀璨时代,迎来‘喜鹊声唶唶,俗云报喜鸣’的文学萧条。”

“喜鹊声唶唶,俗云报喜鸣”?

这是什么鬼?

我大宋风华应该不会沦落于此吧!

不少士大夫觉得张斐有些危言耸听,我家书童作的诗也比这强的多啊!

真不至于。

“然而!”

张斐继续言道:“我朝立国之本,乃是以文治国,真宗皇帝曾也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故论文学佳作,是远胜历朝历代,这些佳作对于后辈有着很好的教育作用。

反之,一旦这文学佳作慢慢变少,也将预示着我朝以文治国将的根本在慢慢腐坏,这不是坏我立国之本又是什么?虽然这本诗词集的内容无伤大雅,但是盗印书籍,绝对是属于造袄书袄言罪。”

“说得好啊!”

只听得一个苍老之声。

吕公著偏头看去,竟是坐在院内的一个士大夫。

这老者一声吆喝,其余的士大夫们也都纷纷点头,对此表示非常认同。

门前更是有不少人为之叫好啊!

这番论述,对于他们文人而言,真得是非常完美的论述。

他们对于其中每个字都非常满意。

嗯。

这小子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可恶。

但是这令吕公著很是为难,这番论述是没有问题的,盗印泛滥,确实已经引发了此类问题,他的许多好友都经常抱怨,但是光凭这番论述,就判定一个这么重的罪名,显然也是不妥当的。

可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去推翻张斐的论述。

虽说其中有抛开剂量谈毒性的嫌疑,但是张斐却引用了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就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而来此听审的士大夫、大文豪显然都是支持张斐的这个观点。

虽然他们只是来听审得,但鉴于他们的名望和地位,也必须顾虑到他们的态度。

可是在吕公著看来,这到底只是一个民事诉讼案,那书商也没有这个意图,判决不应该超出太远,他为了保护那书商,都不让他上堂,再三思虑之后,道:“虽说此举有危害我朝立国之本的嫌疑,但是经本官查明,集聚贤是绝无害人祸国之心,盗印只为谋求私利。”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环目四顾,朗声道:“适才张三曾以诗词文章坐罪免官为例,本官也以此为例,若因一句无心之言,一个无心之举,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此亦非我朝立国之本,亦非文人之利。”

不少士大夫又轻轻点着头。

吕公著稍稍观察了下,才继续道:“故此本官在此宣判,集聚贤盗印苏轼诗词,侵害了苏轼的名誉和利益,虽犯下造袄书袄言之罪,但鉴于其乃无心之失,以及此律文缺乏对盗印的解释,故本官判其暂免杖刑,只需赔偿苏轼的损失,至于具体该赔偿多少,届时将酌情而定。”

根据造袄书袄言罪,最低都得是杖六十。但是吕公著认为,这都不至于,但是这个罪名,他又无法驳斥,故此他以律文缺乏解释为由,先给予暂免。

这种判决案例其实很多,不然的话,那些疏议又是怎么来的。

韩琦、富弼、王安石等人皆是纷纷点头。

如果以坏国本来论罪的话,必将是死罪。

想都不用想。

但这显然不对的。

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

而那些士大夫也表示可以接受,毕竟吕公著也没有推翻张斐的论述,还是给了这个罪名。

吕公著又向张斐问道:“张三,你有什么要说得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从之前张三的态度来看,肯定会不服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以这个罪名起诉。

哪知张斐起身拱手道:“小民遵从知府的判决。”

许芷倩猛地一怔,惊讶地看着张斐。

就这?

这与你说得不一样啊!

王安石、司马光也是相觑一眼,虽然这个判罚是合情合理,但是张斐的态度却让人觉得有些虎头蛇尾,戛然而止。

难道又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身为当事人的苏轼却是长松一口气。

够了!够了!

其实如果真的判死罪,他肯定站出来制止的,他可是原告,是有这个权力的。

但好在没有这么判。